朱由榔和堵胤锡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脚步匆匆地来到了签押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屋内等候的杨畏知。
杨畏知见朱由榔亲临,赶忙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行礼,弯腰的幅度极大,尽显臣子对君主的敬重。
朱由榔脸上洋溢着热情,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将杨畏知搀扶起来,声音温和且亲切地说道:“介甫,你辛苦了。”
“为大明的中兴效力,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杨畏知微微低头,谦逊地回应。
“坐下说话。”待堵胤锡和杨畏知都缓缓落座后,朱由榔目光直视杨畏知,问道:“孙可望愿意接受朝廷开出的条件归顺吗?”
杨畏知听闻,立刻又双膝跪地,神色略显紧张,说道:“回禀陛下,对于朝廷的条件,孙可望起初是不接受的。但微臣对他说了些话,虽有悖逆之嫌,却也让他接受了平辽公的爵位,只是他又开出了新的条件。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榔眉头轻轻一挑,问道:“他开了什么新条件?”
杨畏知深知朱由榔虽未追问自己所说的悖逆之言,但坦诚相告才是正途,于是一五一十地说道:“陛下,微臣对孙可望说,公爵也好,王爵也罢,关键在于他能否牢牢掌控云贵的军政大权。而孙将军若要达成此目的,得到朝廷的承认最为重要,这公爵之位便已足够。况且李将军和刘将军仅为伯爵,比孙将军低了两阶,如此一来,孙将军调遣他们,也就合乎情理了。”
“李将军”是李定国;“刘将军”是刘文秀。
“你这也不算是悖逆之言,所言倒也属实。”朱由榔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坐着说吧。”
杨畏知缓缓起身,接着道:“孙可望请陛下任命他为云贵川总督。”
“孙可望还蛮会选时间坐地起价的。”朱由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头看向堵胤锡问道:“仲缄,你看呢?”
堵胤锡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可以答应他。”
“朕也是这样想的,云贵如今是他孙可望的地盘,四川在清军之手,既然并非我大明实际掌控,那朕送给他也无妨。不过——”朱由榔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朕也要坐地起价。仲缄,这价该怎么起?”
堵胤锡目光一闪,问道:“陛下,微臣能向介甫请教几个问题吗?”
“你问。” 朱由榔应道。
堵胤锡看向杨畏知,问道:“李定国和刘文秀,谁更有本事?”
“李定国。”杨畏知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刘文秀亦是一代名将。”
“陛下,”堵胤锡面向朱由榔,语气坚定地说道,“请刘文秀率领所部人马来应天,协助朝廷北伐。”
朱由榔面露疑惑,问道:“仲缄,你这是什么意思?”
堵胤锡压低声音,缓缓说道:“陛下,将他们三条腿的凳子变成两条腿。”
“你是要孙可望和李定国内讧?”朱由榔敏锐地捕捉到了堵胤锡话中的深意。
“当然,此刻他们或许不会,但一旦孙可望击败吴三桂,收复四川,局势便难以预料了。”堵胤锡瞥了眼杨畏知,继续说道,“如果他们真能收复四川,那也是需要他们内讧之时,否则岂不是真要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朱由榔听了堵胤锡的话,只觉后背发凉,心中暗自思忖:“亏得这个堵胤锡没有整治闯军,不然闯军恐怕会比现在更为凄惨……”朱由榔并未即刻回应堵胤锡,而是转而问杨畏知:“介甫,依你之见呢?”
杨畏知思索片刻,说道:“微臣以为此计甚好。并且,据微臣所知,刘文秀身旁有一个书办,乃是大才,只是其言语耿直,故而一直不受刘文秀重用。此人一旦被孙可望或李定国结识重用,仲缄的妙计便极有可能被识破,所以将刘文秀调来应天,务必也要将他一同调来。”
“谁?”朱由榔追问道。
“刘玄初,四川人,是孙可望他们从四川撤离时,为求活命才投靠刘文秀的。”
“刘玄初?”朱由榔心中不禁一动,暗自疑惑:“难道这人就是后来吴三桂麾下的那个首席谋士刘玄初吗?”于是问道:“介甫,你怎会知晓刘文秀麾下有这样一个人?”
杨畏知详细解释道:“微臣回到贵州,向孙可望宣读陛下圣旨后,孙可望命微臣去向刘文秀宣读,恰好这个刘玄初也在。后来他私下约见微臣,对微臣说,如果陛下要中兴大明,切不可急于求成,当下只要能收复徐州和襄阳,而首要之事乃是招抚孙可望,只要这两件事做成,清廷的气数便尽了。”
堵胤锡面露疑色,问道:“介甫,你说的可是真的?他远在贵州,怎会知晓我们应天之事?”
杨畏知笃定地说道:“仲缄,这确实是刘玄初所言,我看此人是难得的人才……”
朱由榔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交谈,说道:“不用说了。介甫,辛苦你跑一趟,立刻赶回贵州,向孙可望宣读朕的圣旨,封他为云贵川三省总督,但刘文秀必须率领所部人马进京听调。介甫,你要私下里告诉刘玄初,让他跟着刘文秀一起来,朕要重用他。”
“微臣遵旨。” 杨畏知领命,神色恭敬而严肃。
朱由榔让杨畏知先去馆驿休息,明天或者后天就走水路返回贵阳。
随后,朱由榔与堵胤锡神色凝重地回到了奉天殿,殿内气氛略显压抑,众人皆知晓此刻面临的抉择关乎大明命运,不敢有丝毫懈怠,会议继续进行。
朱由榔目光转向鲁王朱以海,轻声问道:“鲁王,对于此番北伐你的意思呢?”
朱以海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形势严峻,断不能消极地按兵不动,坐以待毙,等着建虏肆意打上门来。只是,我大明历经战火,人马物力终究有限,实不宜大规模地铺排战事。微臣思量再三,依微臣之见,不妨先集中兵力拿下徐州为宜。如此,既能试探建虏的虚实,也可瞧瞧他们在前番连番大战之后,究竟还剩余多少能战的精锐之师。”
朱由榔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好,那就依照鲁王的方略用兵。只是,朕思忖着,如果仅仅攻打一个徐州,规模似乎略显单薄,战略意义或许不够重大。要不,再加上个襄阳吧。李过 ——”
“微臣在。” 李过闻声,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地望向朱由榔。
“你有把握拿下襄阳吗?” 朱由榔目光直视李过,话语中带着期许与郑重。
李过毫不犹豫,双手拱起,朗声道:“有。微臣必定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榔神色一振,大声道:“好,两个月后,朕在东面攻打徐州,你去西面攻略襄阳。朕与卿等君臣齐心,东西对进,定要让建虏好好领教领教我汉家儿郎的英勇无畏与赫赫军威!” 言罢,目光中满是壮志豪情,仿佛已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大明的山河间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