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两人想不明白。
千里之外,京城的国子监里,柳元也有些不明白。
如今,国子监大祭酒年事已高。下一任只能在他和韩旬两位祭酒之中选取。西北和谈,柳元露了脸。应是占优一方。
皇帝赏赐也给了,什么金银布帛,嘉奖文书都有。唯独这下一任大祭酒人选,是只字未提。国子监里仍和以前一样。
这天下的儒生,能入国子监已是凤毛麟角。这些人,大抵可分为两类。
一类,是想着做官。国子监出来,有家世的,至少是京官起步。仕途是一片光明,前方是康庄大道。
差些的,也能混个人脉,哪怕出京任职的也多是富饶之地,实权之职。
另一类,是真想一生治学,读书育人的。这些人淡泊名利,不问世事,钟情于书,编撰,修订。整日谈古论今,想着若能留下文章传于后世,就死而无憾。
柳元便属这第一类,不过,他并不想显于台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做了大祭酒,门生遍朝野,才是他想要的。
和谈有功,可仕途却未有寸进。心里有气,思来想去。
料想,应是谢安之事误了自己前程。
他气,是这谢安斩草不除根。
东西?东西没拿到。
杀人?大白天,众目之下动手。不带脑子,丢人至极!
可谢安毕竟是自己带的人,蠢是蠢,可好在对自己忠心。自己的狗,可打,可骂,可杀。
但一个蜀山野小子居然当着自己面动手,这便是大不敬。
故,究其原因,全是那叫宋玉的坏事。一个毫无家世的白丁在他眼中就是一只蚂蚁。哪怕是蜀山剑修,至多就是大些的蚂蚁。
为此,他在给苏青、大祭酒写过的折子里,均提及了宋玉的恶行。想是光明正大,由官府拿人。自己动动手指,宋玉这种小人物便可随意拿捏,不费吹灰之力。
可结果却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柳元又派专人查了宋玉身世,还真就是一介布衣。
他也奇了怪,想不通。
其实,所谓当局者迷。
皇帝刘启,是真不知军营里的事?
苏青是主事之人,当初就未深究,为何?
大祭酒是岁数大了,忘事?
和谈是草原、辽东特使入京商量好的。苏青才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主事人。国子监出人,是给国子监机会,找谁去,对皇帝来说毫无兴趣。
刘启只有两点,一、停战。国库耗不起,凉人也不能死太多。
二、徐瑛回凉,苏青受赏。徐瑛不可再立不世之功,朝廷需要自己的军神。
至于其他,一国之君,哪有闲情逸致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元以为的功劳,于皇帝刘启,那就是恩赐。办好了顺理成章。办不好,那便自己扛下所有。
君臣,从来没有理所应当。皇帝给的不能不要。不给的,不能要,也不能提。
苏青的奏折,对宋玉的事一笔带过。只因,他是军人,而军人对历代凉王都极为敬重。显然,王丛山保下了宋玉,无论是否是凉王授意,这事儿也就到此打住,心照不宣即可。
此外,大多军人不喜儒生。拿刀的和握笔杆子的,本就不是一路人。
能做到枢密使,同行的柳元,谢安。是什么秉性,说的是真是假,他一眼便知。
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这样的事,在真正的军人看来,才是可耻之事。
最后,关键是谢安是伤了,人没死。那最多就是寻衅滋事,军中打斗的场面,多如牛毛。
卖徐瑛一个面子,打那些耍嘴皮子的儒生一顿,苏青对宋玉是一点恨不起来。
他这位接替徐瑛的大将军,刘启捧举的新一代军神,他都觉得不是大事,那就不算事。
至于大祭酒,那是皇帝还是太子时的老师。活到这把岁数,只要有一口气在,皇帝不提继任者的事。他更不会主动张口。
如今国子监,啥事不用做,俸禄拿着,悠哉悠哉,人人都敬。下面两个祭酒,都哄着自己,有什么不好。老了老了,不就图一个乐子!
柳元不是愚笨之人,过那些时日也就琢磨出来了大概。既然上面的人选择无视。那你自己想办法。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真犯不上和一个江湖门派弟子置气。
好比,在田间看见一只蚂蚁,本想闲来无事戏弄一番,结果不小心,脚踩虚了,差点掉进田地里,鞋弄脏了,满是泥土。
有的人会笑笑,不当回事。
有的人,会当下定要找到那只蚂蚁,就为出口气。
有的人会脸上笑笑,心中暗想下次再遇见蚂蚁,定会一脚碾死。
不巧,柳元便是这般。
皇帝、苏青、大祭酒,这几人眼中柳元是小角色。
可在益州,柳元那就是京城的大人物。稍稍示意,宋玉便有了麻烦。
锦城的宋玉、唐宁,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回蜀山,人在蜀山就无需担忧。
掌门,李太玄仍未归。
回山了,宋玉自然想先去看看金兰儿在二师祖那儿近况如何。
两人分开后,唐宁觉着的事不能瞒着,眼下看来光靠着宋玉是应付不了。便找上了曹清微,将宋玉锦城的遭遇说了。
曹清微听完,道:“如今掌门仍在外云游。宋玉嘛,你多看着他,莫让他独自下山。你们现今这七品,世俗中倒是高手。可在这名门大派中,只能算是凑合,八品才有一战之力,九品方能天下任我行。”
唐宁不禁问:“那九品之上呢?”
曹清微笑道:“有本事,你自己先弄个九品啊!宋玉有麻烦,你一剑了之,不是更加有趣?至于之上的境界,我知道个屁,你要问也问掌门啊!”
唐宁听着,颇为认真,点头:“也不是不行,要不我真就上个九品试试!”。
两人说着似是玩笑,一本正经,面色如常。
都知道九品不易,更别说之上还有九人。
可,曹清微就有九品,李太玄更是仅有的剑仙之境。
唐宁这几句话,似乎还真不是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