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开,王丛山回衙门,毕竟白天还有人会来报官,他得断案。男童尸骨一案,也得等着上门走访排查的结果。
宋玉则是直奔黑山,昨日来过一次,此次轻车熟路,赶到黑山脚下,一打听,说是找有个三兄弟的人家。没曾想,那三兄弟在周边几个村子名头还挺响,不过均是恶名。
打听的老人见宋玉一副书生样,还特意嘱咐:“你这样的书生,还是少惹上这家人的好,那是浑人!”
宋玉也不多说,笑着点头即是。
行至三兄弟的住处。却是出乎意料,就一处小院子。门也开着。宋玉门前往里瞧。
院中只有老三一人,正拿着锄头,还有锤子,锤了几下,又使劲往地上砸了数下。这才抬头往门前看来。
一眼认出宋玉,老三大惊,撒腿跑向屋子。
“砰”
关上屋门。
宋玉哑然失笑,也没走入院中,此次只是打听消息,该有的礼数得有。他也没曾想这几人被吓得,过了一日,还没缓过来。
约莫一刻钟后,老大轻轻开出一条门缝,往院子里瞧,没瞧见人。这才敢探出头,再往外看。
宋玉直直站在院外,面带笑意,正看着。
老大吓得赶紧往回关门。
很快,屋门又重新打开,老大走了出来,来到院中当中,对着宋玉弯腰一拜。
喊道:“仙师,我认栽,昨日顶撞了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莫伤我那两个弟弟。”
宋玉还想着如何说。
老二、老三一并走出,跪倒在地。
“仙师,我哥不是坏人,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他吧!”
见此情形,宋玉也不多想了,一步走入院中,道:“都起来!今日我只来问你们几句话,无它。我若真想报复,用得着站在这儿和你们废话?”
三人没动。
宋玉笑着,又道:“我真不是来找事的。就聊几句,不让我进屋坐坐?”
跪地的老二,这才起身,将宋玉请进屋子里。
屋子中的方桌上还有一盆清粥,几个馒头,一盘咸菜。
宋玉指着桌上,问:“你们这是早饭还是午饭啊?”
老二道:“咱们一天就两顿,这算是早午饭一起了,如今不是忙时。能填饱肚子就成。”
宋玉看了一圈,屋子里陈设简陋,并无任何装饰之物。
宋玉问:“你们三兄弟都住一起?”
老二回道:“嗯,爹娘去的早,我大哥一手把我们带大,就这么过了几十年!”
宋玉看向身侧站着的老大。哪里还有昨日嚣张跋扈的模样。此时的老大,心里满是两个弟弟长大成人的欣慰之情。眼神柔和。
宋玉原本的厌恶之感也少了几分,缓缓道:“昨日,那儿真是你们祖坟之地?”
三兄弟对视一眼。老大回道:“那处山坡,确实我们村许多老人去世都葬在那里,昨日,我们听说挖出尸骨,想是哪户被刨了,顿时火大,才会如此。”
宋玉笑着,“当真,只为出口气?”
这次老三说话了,:“仙师,也不瞒您,来黑山开山采石多了去了。可炸着人祖坟,那就是大事,我们出头,找那些个老板,要些赔偿,这不为过吧!”
宋玉未答,接着又问:“昨日的白骨是具男童,不是什么祖坟,你们放心。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们村近一年,是否有男孩死了,或是失踪。”
三人一听,各自琢磨着。
三人中老大,苦笑着说道:“仙师,若是力气活我们三人一起全村人也比不上。可打听消息,我们三个男人还真极少与村里人闲聊。”
宋玉一想,也对,三个男人又没成个家的,村里人又不待见。
笑着摇摇头,说:“那便算了,若是听到什么,留个心,到县衙找姓王的大人!”
说罢,便准备往外走。
这时,三人中极少说话的老三,说道:“仙师留步,您来找我们,这忙无论如何我们得帮。您在家稍坐,我们三人挨家挨户去问。”
老三说完把老大、老二叫到一旁,三人一合计,就往外走。临走,老大还不忘嘱咐宋玉:“仙师,桌上粥、馒头随意吃,不够,锅里还有。”
宋玉笑着点头,目送三人。想着,这三兄弟脾气冲是冲,可此时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忍不住,在屋子里转悠。屋子就隔成两间,布帘一掀,就是厨房。没想到,厨房里,锅碗瓢盆放得整整齐齐,擦得正光瓦亮,灶台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用宋玉他娘的话说,会不会过日子,就看厨房。
三兄弟,走出院子,直奔村长家。一村之长,多是村子里年长,且有些田产的大户人家。
村长见着三兄弟也是头疼,三人说是帮官府办案,需要记录各家人口。也不管真假,听完来意,便答应帮忙。
有了村长,家家户户没有闭门不见的,村子也不大。两个时辰,临近午时,三人便回在家中。
老大一进屋,立马说道:“仙师,村里男孩,就一个病死了,一个淹死了。均是有人看着。”
宋玉听着,道:“病死的,那葬在何处?”
这次,老二道:“这事,我知道,就前几个月,村里人都看见了,有棺材呢!”
宋玉接着又问:“那,淹死的,也是有他人在旁?”
老二接着道:“这事,我们不知,今日打听到的是村东头,李婆家的外孙子。去年夏天和三个同村小孩,下河洗澡,被水鬼给留下了。另外三家的小孩说是都看见了,几家大人也说知道这事。”
宋玉对鬼神之说,从小便是不信。不过,夏季淹死小孩,倒是常有,也算不得怪事。
回到县城,王丛山在城里也有了结果,两人一碰头,死掉的男童均有人证。至于丢失的,只剩下白骨,无法核对。案子到此,再往下便无从入手。
王丛山拍拍宋玉:“这案子暂且放下吧!”
宋玉独自由县衙回住处,一路上总想着那被活埋的男孩,不甘心。
生死是大事,命有好坏,运有起落,身份有贵贱,可性命无差!
他查到一半,查不出被何人所害,至少也应告知男孩家人实情。
夜里,王丛山住处的房门响了。来人正是老仵作。
忧郁的两人一见来人,便知是有了新线索,连忙请了进来。
王丛山急着问:“可是有新发现?”
老仵作缓缓道:“大人,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男孩生前应是走路有歪斜,跛脚,但并非先天,其小腿骨有裂痕,错位,应是后天所致,致使其走路不平。
这点从其脚趾骨的磨损上也可以佐证。”
宋玉道:“敢问,那裂痕据老先生推断,是何所致?”
老仵作道:“要么是摔断过,要么是被打的,此后又没及时医治,任其自己愈合,才会有此错位。”
宋玉叹息:“生前腿断跛脚,被人活埋,死后家人不知,这也太惨了吧!”
王丛山道:“前辈,我与宋玉都查过,一年左右,死掉或是失踪的男童目录,均能对上啊。莫不是外乡流民所为?”
老仵作摇头,道:“不,定是本地人所为。那个坑,你们也见着了,不大,但够深,你说大人对付一小孩用得着活埋?这得多大仇啊!
外乡流民杀人,何必如此麻烦。
其二,葬的地儿,风水还真不错,你说不是熟悉地形的人,就碰巧埋在那里?”
宋玉一听,恍然道:“对了,我今日去的村子,也说他们村许多户人家,祖坟也在那一片,风水应是不错!”
灵光一闪。宋玉仔说道:“我想这案子快了!”
王丛山、老仵作同时看过来。
宋玉道:“只有村里人才熟悉那里,刚好有两个男孩死了。一个是病逝,有棺材,多人见证,当是实情。可另一个,只有三户人家说是被淹死,连尸骨也找不到。你们说会不会这三家串通好了?”
老仵作随即发问:“我还是有疑问,对一个小孩,用活埋?还几家一同做这样的事,说不通。”
一时,几人都在琢磨。
老仵作的孙子,说道:“大人和小孩犯不上,这不还有孩子吗?”
一句道破,孩子动的手,大人护着,掩盖真相,编造谎言,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王丛山拍板,道:“明日,我一早就去衙门叫人。宋玉你先走,定要看住那几家人,莫让他们跑了。
前辈,您先在此等着,之后咱们同行,从今儿起,但凡遇上命案,你我一同审理。
夜已深,今晚你们祖孙两人就在这儿住下,我这里看着不大,但空房还是有的。”
老仵作连连摇头:“使不得啊!怎还劳烦起大人,我等贫贱之人住这里不妥!”
前朝,仵作为贱民,不得入仕,不可科考,连平民也不如。
王丛山拉起老仵作的手,:“前辈是能人,我服。你就踏踏实实住下,仵作如今虽不入品,不算官府之人,但我从不亏待有本事的人。此番若是破了这案子,您当居首功,我会报给王爷的。”
这也王丛山带兵的路数,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汤,使坏的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