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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就该带金兰儿上蜀山了。

顺着石阶往上,宋玉是心情舒畅且感慨。这一下山就是数年。有时,宋玉自己也恍惚,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蜀山弟子,还见到了徐瑛这样的大人物。差点儿手刃谢安。

金兰儿则是瞪着大眼,左顾右盼。此处的一切,于她而言,前所未见 闻所未闻。

妇孺老少、随身配剑的剑客、有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子,翩翩公子也有。做小买卖的摊贩,吆喝声四起。孩童嬉笑玩闹、青年眷侣窃窃私语。

金兰儿不禁问:“哥,这就是蜀山?剑仙就住在这里!”

宋玉哈哈一笑,点头:“对啊!这就是蜀山!有意思吧!什么人都可以在蜀山找到喜爱的地方。没来过的人会以为蜀山只是一群只会练剑的人,无趣,偏执,好勇。是不是,极大的误解。”

几人顺着山势,沿着主道,缓步行走。前半程还好,新鲜劲儿还在,爬山也不觉着累。可,越往后,人渐少,金兰儿走得满头大汗,腿也沉了。

可由始至终,金兰儿并未喊停,或是休息片刻。咬着牙,紧紧跟着。其间,好几次,白梦都曾驻足看向宋玉,宋玉会意,想开口问问金兰儿。吕子明却摇头,示意继续前行。

这是蜀山四人,这段从军行后形成的默契,无需言语。

此行,金兰儿不同于寻常安旅客,宋玉也并未刻意嘱咐她。可金兰儿岁数虽小,自己却明白,上蜀山就为了成为蜀山弟子。宋玉能带她来这里,可能不能留下,得靠自己。

宋玉、唐宁当她小妹妹。练不练剑无所谓。可吕子明是大师兄,真有潜质的小孩儿,他也想多看看。在他看来,心诚,便是拜师学艺的第一步。

何谓心诚?

小女孩,能独自爬完这数千步石阶,坚持住,便是极好的印证。

蜀山比起同在益州的峨眉、青城,无论名气、江湖地位、均逊色不少。就算只比山体本身,比不了峨眉雄浑,也比不上青城灵秀。

蜀山,开山剑祖,处乱世,只为平妖,也让剑修有一处容身之所。偶遇一山,便开宗立派。自然比不得佛门、道家,儒家,观风水,辨地利,算人和。才选好址,择良日,大兴土木,朝廷恩准,方才开立山门。

石阶尽,终是算登上蜀山。

一大块平台,由白色大石铺成。一侧,一条大街,两旁,大小屋舍,鳞次栉比。看着各式招牌,吃的、喝的、住店的,该有的都有。

金兰儿缓过劲,又是一脸疑惑:“哥,蜀山剑侠就在这里?洗剑池呢?镇妖塔呢?那些御剑飞行的剑仙呢?”

宋玉几人听完,笑了笑。

宋玉:“看来,近些日子,你没少听说书啊!等会儿自己看吧,耳听为虚!”

带着金兰儿,横穿过大街。往里走,经过一小片林子。又出现往上的步道,比之先前的石阶,此时的步道显得窄而陡。四下,也见不到游人。

金兰儿抬头,望向尽头。吐着舌头。

宋玉一见,问:“要歇歇吗?”

金兰儿摇头,:“都走到这儿了,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宋玉张开手,金兰儿伸手握住。牵着手,仰首而行。

尽头依稀出现一座大院。

一人来高的白墙,上有青瓦。大门只容得下两人并肩,门上横一木牌,上书:蜀山。

金兰儿看着字,憋嘴。

宋玉笑问:“如何?这就是剑仙的家了,真正的蜀山!”

金兰儿欲言又止。

宋玉接着说道:“别小瞧这两字,这是剑祖所写!你听过剑祖吗?”

金兰儿点头:“镇里说书先生讲过。”

几人继续往里走,可金兰儿却是愣在原地,死死盯着木牌。

几人不解。宋玉也是疑惑。片刻后,才算是想明白。

笑着,回身,轻声道:“别看了,是否,那说书先生说剑祖的字蕴含剑道,能悟出惊天剑法!”

金兰儿使劲点头。问:“哥,你也爱听书?”

宋玉一笑,:“蜀山剑侠传,我也爱听过。只是当不得真。这字我想,就是剑祖随手而写,算是起个名字。哪有看几个字就能悟出个剑仙的道理!”

金兰儿小声嘀咕:“哼!剑侠传就是骗人的。”

宋玉接着笑道:“我和你一般大时也爱听。而且不同的说书先生,讲的又不同。挺有意思的啊!听书,好听就行,无论其他。”

离了三碗居,登山至今。走了半日,大街上的炊烟四起,柴火做饭的味道,随风而至。

闻着味,宋玉几人毕竟有修为傍身,可金兰儿这一路到如今,真就是靠着一股犟劲儿在撑着。

气味飘来,金兰儿忍不住舔舔嘴唇。

宋玉瞧见,牵着手,说道:“到饭点了,走,先带你去尝尝蜀山的饭菜。”

话一出口。

吕子明率先告辞。唐宁称有些困乏,想回屋歇歇。白梦则是想娘亲了,也离开了。

金兰儿不解,问:“他们不饿?”

宋玉没回话,牵着金兰儿,经过主殿,又穿过几排屋舍。

迎面,一大间,瓦房。

两人走入其中,吃饭的人不多,有那么几桌。

宋玉道:“兰儿,找空位坐,我去拿饭菜!”

房间里一边是方桌木凳。一边是一长条石台。台上,几个硕大的圆盆,装着肉菜一旁是大木桶。满是米饭。

宋玉走向石台,喊道:“李婶,一人的饭菜。”

话音落,一体型有些发胖,短发,圆脸的妇女,从石台下缓缓站起身,耷拉着脸,往宋玉看来。

盯着宋玉瞧了半晌,渐渐,那满是油光的脸颊动了动,嘴角上扬。

大嗓门儿,“哈哈,宋玉,是你不?哈哈!你可算回来了。”

宋玉再次说道:“婶儿,一个人的饭菜”

李婶顺手将手中的长瓢另一端递给宋玉:“你自己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宋玉也没推辞,接过瓢,盛好饭菜。

饭菜放上桌,一碗肉菜,一碗素菜,一碗豆腐,一碟蘸料。

金兰儿夹起一块肉,迟迟未送进嘴里。宋玉似乎早有意料,从桌上竹筒拿出一双筷子,同时夹起一块肉,将皮咬下,放在一边,将剩下的咽下。

金兰儿一时愣住,随即学着宋玉的样子,咽下肚,只是表情略显痛苦。

宋玉笑道:“这里的东西就这样,手艺、调味粗放、简单。皮上有猪毛没剃干净,菜叶里有时还有青虫,米饭里有石子。若是吃不下,就多吃几碗豆腐。”

金兰儿这一餐,吃得格外小心,挑挑拣拣,几个菜吃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宋玉就坐在一旁陪着,也不催促。

咽下最后一口饭,金兰儿道:“哥,我算是明白唐宁他们怎么跑开了,这里的饭菜着实难吃。”

宋玉听着,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仍笑着问:“兰儿,你知道为啥那位大婶,多年未见,见着我一眼,就能叫出我的名字吗?”

金兰儿道:“那就是哥你常来啊!”

随即金兰儿明白了,问:“哥,你在山上这些年就吃这个?”

宋玉点点头。道:“兰儿,这里的饭菜不要钱就可以吃,分量全凭大婶的手。你再瞧瞧坐在这里吃东西的人!”

金兰儿依言环顾四周。

宋玉接着道:“都是些布衣汉子。填饱肚子就行,还不要钱。这些人均是蜀山的门人,在蜀山做着自己的事,修补屋舍,种地、打扫、烧火、砍柴,等等。”

宋玉又问:“兰儿,这里的东西难吃,可比起你在岚城里吃的如何?”

一瞬,金兰儿懂了宋玉的意思。

低着头,道:“哥,是我的错,不该嫌弃这里的吃食。”

宋玉语气平和,并无责备之意,平静道:“错啥?这里的东西我也觉得不好吃。难吃就少吃,选不那么难吃的吃,但不能不吃。”

宋玉说着,走到石台,拿起一空碗,盛满一大碗白米饭,拿回桌上,将米饭的石子挑出,然后浇上热茶水,又将茶水倒出。

找李婶儿要了一勺猪油,一勺酱油,一小碟泡菜。

在金兰儿的注视下,将米饭拌匀。

宋玉将米饭递给金兰儿:“试试,这味道!”

金兰儿尝一口,“哇,好吃!”,随即便是一碗饭一扫而空。

看着打着嗝的金兰儿,宋玉:“兰儿,唐宁是唐家二少,莫说吃这里的东西,就是练剑也是全凭个人喜好。他可以不来这里吃。

白梦那是三师祖一手养大,算是蜀山的“公主”,他养母白絮师祖可以给她做。

我能做这弟子,全是偶然。论资质,我都比不了他们。我能有掌门师祖亲授已是万幸。那还会讲究饭菜是否合口。

我救你是缘分所致,如今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日子久了,这里还是很好的!”

金兰儿认真听着。

两个年轻人,一个像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个像苦口婆心的老父亲。

金兰儿觉得宋玉读过很多书,会讲许多道理。哥哥说的就是对的。

宋玉知道金兰儿看着岁数小,可心智成熟,一点就透,自己说的话,这个妹妹一定能想明白。

只是有些担忧他并未说出口,得罪了龙虎山,此行又重伤的国子监的人,能全身而退靠的是吕子明异乎寻常的修为,以及王丛山背后的凉王。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

金兰儿能在蜀山安稳呆下去。不枉这一路相随,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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