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林老夫人一愣,脱口道:“不行,你不能送你妹妹走,她自小跟在我身边,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林庭风冷了脸,“送她出城还是送她上路,您选一个吧。”
林老夫人一瞬变了脸色,难以置信道:“庭萱可是你亲妹妹啊!”
“她若还认我这个哥,就不会在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后,还有脸苟活于世。”
一想到如今京中人茶余饭后,都拿此事做谈资,林庭风就恨不得亲自送她上路。
只是他不能那么做。
大安需要一个杀伐果断的将领,却不需要一个心狠到,对自己的胞妹都能毫不手软的刽子手。
看着满脸震惊的林老夫人,林庭风失望道:“我给过她机会。”
若是林庭萱这两日选择自我了结,他还可以在其中斡旋,找人顶了下毒的罪名,还她一个清白。
甚至于,可以以此向皇上求一个贞洁牌坊,让后人铭记她的生平,被人人称颂。
而宋言汐,虽不是罪魁祸首却是间接害死她的人,永川侯府乃至言家都算是欠了他将军府一条人命。
毒酒白绫他都让人送了过去,兰轩院却没传来任何消息。
读懂了林庭风的眼神,林老夫人只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可怕,低喃道:“你不能如此狠心,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血啊!”
“别提这个,我觉得恶心。”
林庭风眼神嫌恶地看着林老夫人,提醒道:“我自宫中回来时,不想看到家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周氏,冷冷道:“劳烦长嫂陪同母亲一道前去,免得她心软成不了事。”
周氏闻言,脸色更是一白,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她一脸惶恐道:“小叔,此事……此事我不行的。”
林庭风却没理会她,转身径直离开。
意识到此事已成定局再无回旋余地,林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周氏扶着床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似是不经意道:“小姑一时糊涂也就算了,府上那些个下人也真是胆大,做事竟连屁股都不擦干净,跑也不往远了跑。”
“你住口!”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一想到负责善后的,是自己派去的人,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要晕过去。
眼看她情况不对,周氏赶紧过去,塞了一颗宋言汐托人给她送来的药丸到林老夫人嘴里。
老夫人只觉得嘴巴里一凉,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喉咙就滑下去了,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看向周氏,正要问她喂的是什么,就听周氏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婆母还是快些梳洗送小姑上路吧。”
“你!”林老夫人差点又厥过去。
*
翌日,宋言汐还在梦中,只听得耳边有人一声声的唤着“姑娘”。
她蓦地睁开眼,正好对上竹枝担忧的眼神。
“姑娘,您总算醒了。”
竹枝伸手探了下宋言汐额头温度,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扶她起身。
“可是宫中来人了?”
“姑娘真是神了,齐公公这会儿就等在门,说是您进献给陛下的茶陛下很喜欢,但宫中的人掌握不好火候,这才请姑娘入宫一趟。”
竹枝一边说,一边偷瞄宋言汐的脸色。
她虽然不够聪明,却也听得出来这话是托词。
宫中那是什么地方,能在御前伺候的,手上都是有真本事的,怎么可能连个茶叶都冲泡不好?
宋言汐随手指了件素色衣裙,淡淡道:“今日就穿这件吧。”
“可还需要化病妆?”
“不用了,这些小伎俩在后宅用用就算了,在陛下面前便是班门弄斧了。”
宣德帝是打江山之人,便是犯浑也不可能犯蠢。
装可怜这套,不是对谁都有用的。
察觉到宋言汐心情欠佳,竹枝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招呼着竹雨一同帮她梳妆穿衣。
御前觐见是大事,怠慢不得,却也不能有半点失礼之处。
许是觉得郡主府人多眼杂,齐公公一路都不曾说什么,直到同宋言汐前后走在宫道上时,才轻声提点一句。
“昨夜林大将军走后,陛下半宿没合眼,郡主等下面见龙颜时当心着点。”
宋言汐轻声感谢,“多谢公公提点。”
齐公公客气道:“郡主言重了,这都是杂家这个当奴才的该做的。”
宋言汐冲着他笑笑,思忖着他方才的话,明白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林庭风请辞一事,皇上并未应允。
对此,宋言汐并不觉得奇怪。
自她外祖父急流勇退后,除了日渐乏力的靖国公之外,近些年出色的将领便只有前几年名噪一时的墨锦川和刚立下战功不久的林庭风。
靖国公如今上了年纪,锦王殿下如今又身有残疾,轻易不会出战。
于公于私,前不久才在战场之上取了敌方首级,逼得敌军退后二百里的林庭风,都是领军的不二人选。
若是其中没什么猫腻,单是凭借那一战打下的威名,都有可能让敌军吓破了胆,不战而胜。
如果换作是宋言汐,也会为了大局这么安排。
至于其他的,待他得胜还朝多得是机会清理内患。
宋言汐设想过,宣德帝今日一早召她前来,是为了阵前稳定军心,命她前往将军府为那日之事赔礼道歉。
亦或者是不悦御史台最近弹劾,令她与林庭风就此和离,别再生出乱子惹人闲话。
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林庭风愿意领兵出征的前提,是要宣德帝应允绝不同意宋言汐提及与他和离一事。
除非,他在战场之上身死。
宣德帝说起来此事,心头难免涌上一抹愧疚,沉声道:“战场之上凶险万千,林卿临行前只此一个要求,于情于理,朕都无法不应他。”
他说:“言汐啊,你莫要怪朕心狠,和离的圣旨朕已写好,待林卿得胜归来之日你若还执意与他一刀两断,朕便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