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术直奔大牢。
刘县令见到那令牌之后,对黎术的态度也变了,只在旁边跟着、劝着,却并不敢阻拦,不过他私下里也觉得,黎术一行人虽然是砍杀过不少马贼,但这动手之人肯定不是她这个小丫头。
毕竟这阿黎还做过他那大牢里的犯人呢!
那时候的她柔弱、可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丧气和绝望,可是他这衙门的大夫费了不少心力才救回来的普通人!
这样一个人,说要将那二十多个马贼都杀了?
他内心是不信的。
所以他见黎术不听话,便又连忙站到了段长冬旁边,好心道:“你们一旦将人砍了,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那几个小祖宗!那远在京城的勋贵就不说了,就说眼前的!军中的赵监军,你们总得忌惮一二吧!”
段长冬也正郁闷着呢。
他们赚点钱容易吗?!
这点银子他们都想要克扣,凭什么?
这些年来马贼骚扰他们的时候,衙门不管,如今突然来了人,却要将那罪大恶极的敌人变成这边城的守卫?
让贼来守卫百姓?简直是笑话!
段长冬年纪轻轻,不是没有血性的人,所以情绪上头之后,也有些脸红脖子粗的,他愤怒道:“我妹子说得没错,我们已经将那些马贼得罪死了,如今杀死一个,我们的仇人就少一个!”
“你怎么也……”刘县令很是无奈。
“大人,您也是一直待在峄城为官的,您比谁都知道,那些马贼有多嚣张,每年抢掠了多少人,这边城一带,富贵不敢露财,天黑不敢外宿,很多人杀了人就跑,这都是为什么?因为那些心中存恶的人,总想着豁出去,杀了人就去当马贼,他们有这条后路,所以便丢了做人的原则!”段长冬正义凛然地说道。
刘县令虽然人到中年,被一个愣头小子训,也是他没想过的。
可这话……说得没错啊!
因为马贼过得好,所以坏人都想去做马贼。
“你们还年轻!不要为了一时之气,毁了自己的前途!”刘县令痛心疾首道。
“大人,他们在毁我们的家,以后,家家老小,谁能安心?咱们还要什么前途?”段长冬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他们这些军户被规矩束缚那么多年,永不得自由。
可现在呢?所有人都会发现,原来只要去当了马贼再去从良,便能成了朝廷在编的守卫。
那还是马贼吗?
以后,马贼的身份如同金疙瘩一样好用。
刘县令拉不动了,他甚至内心也挺绝望的,也不想去拦着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官,没有太大的能耐,有时候也很自私,有着任人唯亲的想法,甚至也偷偷摸摸地收过一些贿赂,捞过一些油水。
他总会以水至清则无鱼来欺骗自己,觉得世上的官,多和他差不多。
他多年不曾晋升,一直守在这里。
但其实他也不想走,他有时候觉得,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待着,也挺不错的。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这官也没做到那么恶毒的地步。
他想要自己好,可也想让着边城安安稳稳地,偶尔听百姓吹捧地夸他一句青天大老爷,哪怕明知虚伪做作,但也能乐呵几天。
但都毁了。
那京中的小儿,猖狂又无知。
二人闯进大牢,让捕头去将刚才塞进去的马贼重新提出来。
黎术目光冰冷,仿佛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等人出来之后,让人在旁边登记斩首人的身份,然后手起刀落,直接劈死了一个。
一个之后,是一个又一个。
段长冬在家里头砍柴的时候,都没这么麻木过。
杀马贼,和杀没有反抗能力的马贼,到底也是有些差别的。
他们求饶的时候,看着弱小又卑微,很难不让人心中生出些压力来。
然而段长冬知道,他是武头,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他都不能比阿黎还弱。
而且,今日他陪着阿黎一起留在此处,便得共进退,莫说只是杀二十来个人,就算眼前是尸山血海,他也不能当个怂瓜蛋子!
段长冬杀红了眼。
等将人处置干净之后,他握着刀的手都不着痕迹地抖了两下。
“你们记得回去复命,就说衙门要招安,但军中荣将军要剿匪,荣将军的命令一日不撤,我等便一日不会退缩,以后各做各的事儿,那些被你们招安了的马贼,最好老实些,若敢对外以马贼自称,我等必杀之!”黎术看着捕头等人,坚定地说道。
她倒是想做个缩头乌龟,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和段长冬等人,已经杀了两拨马贼,当初就曾担心过马贼报复。
好在那时候马贼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这才安稳到现在。
可以后不同了。
将来,那些马贼将会以守卫的身份出现,没准会故意针对他们武庄这边。
既如此,那就不能往后退。
将该立的威立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决不能手软。
荣争玉要和赵谦打擂台,如今她直接动手砍人,也就代表了荣争玉的立场,荣争玉就不能同意招安之事,否则便是打他自己的脸面。
不过这个荣争玉虽然做事略有些瞻前顾后,但为人也算有些气性,也知轻重,想来招安之事,影响军心,他也只会跳起来怒骂,不可能苟同的。
此刻,二人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色。
出来的时候,那样子将刘县令都吓了一跳。
“真……真杀了?”刘县令声音抖了抖。
黎术看了刘大人一眼,也了解此人无能的缘由。
那几个人虽然没有官身,可只要一封信件传回京中,这刘大人的小命或许就没了,至于罪名,很好找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不会为了一个芝麻官去耗神。
“银钱可准备好了?”黎术只煞风景的问了一句。
刘大人无奈地抬了一下手,来了个人将二百两银子交给了黎术。
“你们……哎!罢了,我虽没像你们这样得罪他们,但与你们也没什么不同,以后,算是彻底被架空了!”刘大人觉得挺可笑。
那三个公子哥儿,不仅想要招安,还对衙门的公务感兴趣。
仿佛,是供他们取乐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