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的日子,乏味且枯燥。
每天定时的两次打坐吐纳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修行剑法,就是在读书学字。
这给知小年有种浓浓的熟悉感,不用说,即便记忆没了,可这种熟悉感,只可能来自前世。
至于为什么只是在固定时间段打坐炼气,还是之前所说的,自身精气有限。
过度炼精化气,只会伤及自身本源,炼气时长的固定,便是基于此定下的。
特定时间段,只是按个时间段可以让他这种类型的小菜鸡,也能些微借助天地之力而已。
好吧,知小年懂了,这就是之前他师父说的,精气的三种类型。
这就是有名师指导的好处,将其中关节说的一清二楚,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自家师父都是妥妥的先天级别的大高手。
教导自己这只小菜鸡,还不是绰绰有余?
仅仅是一年多时间,他便成功贯通两条经脉,成为一名六岁的三流武者。
不过他这个三流武者,还没有与人交手经历。
按照自家师父的说法,估计连个不入流的江湖人都能把他打趴下。
想想也是,再强的六岁小孩,也是有极限的。
要是普通人还难说,可同为练家子,那还是乖乖跑路吧。
不过根据师父所说,自己修炼的这门内功心法,叫《周天行气法》,具体来历,师父没说。
只说是祖传的,让他好生习练就是了。
这门功法,可是有着改变气质,延年益寿的功能的,可比什么打打杀杀的厉害多了。
嗯……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姑且这么信了……
很快,时间进入清泰三年(936)十一月,天气渐冷,却是从山外来了许多扶老携幼的难民。
观主长棋子和山下小镇一同,接应了一番这些难民。
一番打听下来,原来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枉自称帝,往洛阳而去了。
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更遑论这些乱兵之中,还有异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乱兵尚且不把他们当人,何况异族呼?
乱兵过境,破坏了原有秩序的同时,也没有立下新的秩序,不乱才怪。
历来这等事情,受苦的便是底层百姓,在沿途上的,自然是能跑则跑,跑不了,便只得听天由命。
“怎么会这样!”
知小年站在凳子上,给大伙施粥,这是他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无意间听到师父在和长棋子讨论这个问题,忽而猛地一挥大勺。
为他们服务多年的大勺,不堪忍受知小年的无辜迁怒,果断断成两节。
清脆的断裂声,不经吓坏了排队领粥的难民,还以为是自己太吵,惹得这位施粥的小道长不高兴。
一个个成年人,竟然在知小年怒火中爆发的气势面前噤若寒蝉。
还有小孩不堪压抑气氛压迫,尽然“哇~”的哭出声来,这也引发一片连锁反应。
一般来说,多个小孩在同一个地方之时,一个小孩哭了,另外几个小孩哪怕不明所以,也要跟着哭。
这是什么现象,知小年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的是,他要挨罚了。
“你这是为何?是勺子惹到你了,还是分粥不耐烦了?”
听出自家师父语气有些不愉,这是他记忆中,师父第一次给他摆脸色。
“师父,弟子只是,只是觉得这等猪狗不如的货色,竟能闹出如此动静。”
“弟子心中不忿,有些失态了……”
赶紧低头认错,自家师父好像真的真气了。
“哼,这等猪狗货色,世间多的是,要是每个都要为之不忿,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愤怒之中?”
“且他人猪狗不如,与大勺何干?与等待施粥之人何干?”
“你弄坏大勺,致使他们喝不上热粥,可有伤猪狗之辈分毫?”
面对师父他老人家的斥责,知小年只得低头认错。
赶紧将还剩半截握把的大勺,继续给大家分粥。
其实他只是听到“石敬瑭”这个名字,本能的有些厌恶而已。
不小心甩了一下大勺,结果竟然断了,这找谁说理去。
幸好,断的只是木柄,到时候自己再弄一个就好了,不然自己明天熬粥都没趁手工具了。
还好,知道原委的乡民们,非但没有怪罪知小年。
还纷纷给他解围,大致就是诸如“小道长说的对”,“小道长人美心善”“道爷您老就别怪小道长”之类的。
夸得知小年郁闷至极,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人美心善之类的,和他这个六岁道长搭边吗?完全不搭好吧。
可惜,事情就是这么魔幻,这边刚准备过个辛苦年。
那边便传来消息,前段时间还被知小年骂作“猪狗之辈”的石敬瑭,竟然在润十一的时候,攻下洛阳。
他还成了皇帝了他,只能说,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世事无常。
两年前被削藩的李从珂,刚表现出一点命运之子的苗头。
靠着一招痛哭流涕,成功让围攻他的大军倒戈,跟着他造反。
可仅仅两年后,当上皇帝的他,继续削藩,也把自己削没了……
可真是,世事无常,大常包小常……
反正他师父和他说的这些年的变化,从大唐没了之后,到今日不过区区数十年间,朝廷便已经更迭了三代。
光是记年号,都记不过来。
不过乱世之风,暂时还吹不到他们这太行深处的深山小观。
不论世界多么变幻莫测,日子始终还是要过的。
大雪刚化,这些逃难过来之人,便开始以宗族为单位,找地方开荒。
种子农具,自然都是借来的,这年头,哪怕世道再是黑暗,可只要有点光明,他们便不会放弃希望。
这是千百年来,他们能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主要原因。
这些人离开了,道观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而知小年,不仅没有落下功课,还将师父给的《道德经》背的滚瓜烂熟。
同时也能认得每一个人,并且全篇默写出来。
当然了,纸张是没有的,他只能在雪地中写出来,供师父检阅。
麻衣还算满意,原来正经教培养徒弟是这般感觉。
他觉得,教知小年其他学问——《南华经》。
没办法,道观中书本不多,大多都是道经,还是长棋子从其他人那里誊抄过来的。
预料之中,知小年梦中书架里的收藏,多了一卷《南华经》。
晚上无聊之时,又有新的书经卷研习了……
时光悠悠,外界对于换皇帝这件事儿,貌似有些习惯了,也没闹出多大动静来。
哪怕世间纷乱,巍巍太行,也足以将这混乱之风,暂时挡在山外。
转眼间便是十年,都说十年磨一剑,此刻小道观大殿前广场之中,便有两团人影不停交错闪动间,剑光隐隐,剑气纵横。
一丝丝外泄剑气,却是在即将给砖石建筑留下痕迹之时,默然溃散。
仿佛每一道外泄剑气,都在强调一句话:别动,懒得修!
要是有人能透过灰尘,看到交手之人,便会发现,其中一位手持木剑的青年道者。
正是知小年,而另一位麻衣老道,不用说,就是他师父了。
虽然他手持木剑,可一招一式之间,法度隐隐,少阳之气弥漫剑身,目标直指麻衣道人胡须。
“小兔崽子,真是不省心!”
心中如此作想,手中却是丝毫不慢。
只见麻衣右手负于身后,左手食中二指并做剑指,不论知小年从什么方位攻来,他仅是抬脚一步,便可躲开。
屈指微弹,便可将长剑打偏,乃至最后,打出一记完美的空手入白刃。
顺带将木剑插回知小年背后剑鞘之中……
虽然早知结果,可依旧有些受打击,自己和师父的差距,真是一言难尽啊。
行礼后,知小年便侍立一旁,等待师父的照例点评。
没想到,点评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一句让他颇感惊讶的话:
“很不错,为师可以传授你本门真传了……”
什么叫可以传授真传了,哦……原来这么多年努力,他这才堪堪达到水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