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已经说不上是今天第几次运使神通只为了将众人转移,俨然成为紧急交通工具的武恒君来不及抱怨,分两次来回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魔阿玛斯面前。
至于六贤者的遗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暂且留在原地,等危机解除后再带回去安排后事。
如果是远程,武恒君不能带多余的人,这在先前已经说明过。而就城内外这种距离的话,只有姜雾海、克劳德、威利瓦多三个人,尚且属于加把劲还是可以做到的范畴,但如果再多加一个凯恩,就显得非常困难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排挤我呢?”
被单独留在第二批的凯恩等几秒钟的时间都觉得漫长,指节敲着剑柄,如实表达自己的不满后收获的只有武恒君的冷脸和白眼。
好吧,不去这个心情不好的人的不快了。凯恩慷慨大方地决定了,在眼前的景色变化的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剑,凝视着头上的魔阿玛斯。
先一步到达的克劳德注意到了虚弱的莎伦,让莫妮卡先带她离开,这里非常危险。
“辛苦你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你好好休息吧。”
被搀着离开的莎伦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弱笑容:“首席,这可是自我们见面以来,你看上去最可靠的一次了。”
“承蒙夸奖。”
这么回应时,克劳德完全是出自礼节,仍旧是面色凝重、甚至因为莎伦受到重伤而隐有怒意,未有轻松的意思。
确认修女已退至相对安全的距离后,克劳德才彻底地收回视线。
他们的敌人,站立于巨大魔兽魔阿玛斯肩头的深渊恶魔约撒·德·波·坎拉利切并不急着动手。他对于下界发生什么丝毫也不关心,几乎视勇者们为无物,并不在乎虫子们的计划。
他只是眺望着远处犹有一线明朗的天空,一派的气定神闲。
而魔阿玛斯没有收到主人的下一个命令,也停在原处不动,只机械地扇动着翅膀。哪怕一动不动,它的存在依旧是巨大的威胁,如同不可避免的陨石撞击,异样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紧张到连空气都快要凝滞成固体,终于,深渊恶魔收回了目光,慷慨地施舍了下界的勇者们一分注视。
在约撒眼中,所有的人类几乎都是由全知全能女神手中的同一个模具塑造而出,如出一辙的干瘪无趣。但下面的那几位勇者,却神奇地有那么些许不同。
左边那位套在碍眼铠甲中的男人被光明的力量所侵蚀,就差灵魂没有被同化,约撒看着他,就像看着路上被踩碎的可怜虫,连原本的模样都难以分辨。
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你身上令我厌恶的气息。”
尽管深渊恶魔与他们相隔甚远,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递了过来,就如同任何一名虔信者在迷茫之际,耳畔响起属于魔鬼的诱惑低语。
上次“地狱之门”时间发生之时姜雾海还不是S级勇者,他负责的区域并非核心地点,他并没有真正地见过这位恶名远扬的深渊恶魔。
不过,哪怕素未谋面,也丝毫影响不了姜雾海对于深渊恶魔的仇恨。他可是亲眼见过对方造就的地狱景象。
意识到深渊恶魔所说的人是自己,姜雾海很是快意地笑了:“能恶心到大名鼎鼎的深渊恶魔,那证明我还是相当有价值的啊。”
约撒笑容依然,但肉眼可见的,他的心情急速变差。
“我开始后悔让那两名来自伊西斯教会的修女如此轻易地离开了。”
深渊恶魔是最初成立邪恶联盟的人之一,同时也极度厌恶有关于伊西斯教会的一切。在他的意志影响之下,自由散漫的邪恶联盟也自然而然地将教会视为排行第一的眼中钉、肉中刺。
邪恶联盟那枚完全只是扭曲教会圣徽的标志便能印证这一点。
深渊恶魔创立邪恶联盟,最初的想法也许便是与伊西斯教会对峙。
可以说,只要与伊西斯教会牵连出一星的关系,其都会成为约撒·德·波·坎拉利切讨厌的对象。至于具体的原因,无人知晓,只当这是恶魔的本性。
憎恶着光明圣洁之物,这不正是邪恶之物应该做的吗?
“我看你是没本事在我们手中拦住她们,所以等人走了以后才敢说这么一两句,强行为自己找补吧?”
回应姜雾海的是魔阿玛斯的咆哮,震雷一般,连大地都隐约颤动。凝成实质的恶意弥漫而出,犹如焚烧污染物后腾起的黑烟,凡有生命之物触及即刻生机尽失,无生命之物则受到侵蚀而加速倾颓破败。
与此同时,漆黑的恶意中蠕动着飞出无数变异昆虫外貌的魔兽。它们比之魔阿玛斯过于渺小,但实际上每一只都有半个人的大小,铺天盖地袭来时的压迫感还要胜过蝗灾。
一切与“地狱之门”事件发生之时的景象别无二致。但勇者们绝不会放任相同的事情再次于眼前上演。
持久的战斗虽已使威利瓦多超负荷,但他仍旧运行天赋,旭日般的光芒为他和同伴构筑起一道恶意不可侵的屏障。他身上那副有着限制器效果的甲胄触发,开始爬上金色的咒文。
勇者们各自施展能为,不断击退恶意之虫的攻击。破碎的魔虫尸体又变回没有实体的纯粹恶意,一部分被神圣之光彻底净化,另一部分则回归魔阿玛斯本身,再次变为虫子飞出,无穷无尽。
深渊恶魔始终岿然不动,始终冷眼注视着底下勇者们徒劳无功的努力。看样子他还不打算亲自下场与他们对碰,只是靠这样的方式不断消耗。
他的算盘无法成真。
一声来自于遥远彼方的钟声敲响,圣洁之音一阵阵震荡而来。血雨霎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纯白色的羽毛。
自天空飘落的洁白羽毛好似细碎的云彩,一触碰到其他物体时便化作光屑消散,同时净化掉所接触到的所有恶意。
恶意构筑的虫群自然而然地也随之瓦解,好似往其中滴入了高浓度的除虫剂,强力的杀灭性使得密密匝匝的飞虫部队溃不成军,四散消弭,污浊的水瞬间洁净。
注意到正在发生着的化学反应一般的事件,约撒的笑意更浓,但那笑容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哦呀,看来这一次还有意外之喜呢。”
邪恶退散,圣洁的光普照大地,驱散一切恶意的阴霾。
带来这一切的,正是伊西斯教会的圣女,莉莉安·奥古斯丁。
于柔和白光中折跃而出的莉莉安仿佛是由纯粹的光与雪堆砌而出,肤白如雪,一袭洁白如新的长裙无修无饰,头戴百合花冠,就连原本漆黑的半发也全数变为白色。六片纯白羽翼自她身后展开。
她从天空之中缓缓而落,正如圣洁的女神降临。
先前莉莉安所言不虚,她无余力也没资格决定去解开他人的魂锁,但她可以解开自己的。但一切都有代价,每一个解开魂锁的人,都会受到相应的代价。
这不是第一次,获得自身无法承担的神力的后果日日夜夜都在反噬其身,但若她的自我意识仍存一日,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莉莉安的出现,也为众人定心。
约撒望着羽翼丰满的似神之人,在冷笑后再无别的反应。对待一个赝品,他也不需要投以多余的情感。
深渊恶魔轻轻拍了拍魔阿玛斯的颈脖,后者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嘶吼一声,径直俯冲向刚刚停稳的莉莉安。速度之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莉莉安的近前!
庞然巨物急速移动带起的烈风呼啸,带动发丝与衣物飘飞。
莉莉安面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凝视着庞大无匹的魔兽,那种漠然的眼神好似真是睥睨众生的神明。她未出手,几道影子自她身后跃出,悍然迎击魔阿玛斯,分别攻伐它身上的不同位置,生生化消了魔兽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
“多谢各位了。”莉莉安语气平淡地开口道谢,目不旁视。
“分内之事,客气了。”克劳德的腔调比莉莉安的还要客气官方得多。
凯恩的言辞则接地气得多:“哈哈,圣女你看,你还是没有完全将我们视作同伴啊。如果仅仅如此便要道一句谢,那你接下来可要说个不停啊。实在挫伤同伴友爱,就罚你事后陪我喝酒吧!”
刚送走一个酒鬼,结果又来一个是吧?
“先注意眼前。”威利瓦多道。
武恒君只沉默地颔首示意。
姜雾海没有说话。因为前人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只好不说话装高冷。
魔阿玛斯后退半步,约撒看着它身上迅速愈合的几处伤口,颇为失望道:“这便是目前勇者工会全部拿得出手的战力了吗?真是令我失望啊。”
远远一道凌然女声喝断了深渊恶魔的讥讽:“当然不是!只是他们几个,还不足以代表整个勇者工会!”
尔后是一阵铃响,莉莉安身周十步外的地方凭空燃起连天的火焰,看似是围堵,但更像拱卫。
那火焰泛着隐约的冰蓝色,并不灼热,反而冷冽如冰。
“喂,别以为趁着我不在,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据主位,将所有功劳包揽!别忘了,可还有我啊!”
一名身着赤白两色巫女服的明艳女子急急而来,红发飞扬。
此人正是勇者工会的S级勇者,赤月巫女·凛时雨。
随着她手持的神乐铃响,燃冰心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