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武恒君已经进入建筑群,而对方无法在自己的阻拦下追上武恒君,姜雾海方彻底放心,专注向谢尔·塔林。
一千金币的诱惑确实巨大,但这份钱并不是那么好赚的。姜雾海能看出武恒君面对谢尔·塔林时的警惕和忌惮,这个模样诡异的女人绝对不简单,而他手上又丝毫没有关于谢尔·塔林的具体情报。
m当初提出委托时为何没有将谢尔·塔林的情报更详实地告知呢?如果能知道她的具体信息,至少知道她是否具有危险的天赋或者诡异的手段,现在也不至于沦落被动。
一边思考着,姜雾海充满防备地自厂房缓步移出,来到更空旷的地域。
狭窄的室内充满了诸多限制,更有诸多阴暗的死角。就目前谢尔·塔林展露出的能力来看,室内作战会让姜雾海难以全力施为,却有可能为对方带来增益。
对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姜雾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谢尔·塔林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着,一股强烈的战斗意志在他心中升腾而起。
呼吸间,姜雾海握剑的手难以遏制地开始轻轻颤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
兴奋?
经年刻意遗忘而追寻的淡然安稳始终不过薄薄一层遮羞的纱幔,只需要一次战斗便能唤醒血色里培养出的本能。
真是令人厌恶。
姜雾海深呼吸,摒弃多余的念头,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接下来的战斗。
抢攻?还是静观其变随机应对?
在对手信息缺失的情况下,第二个选择要稳当一些。他压根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这个女人实在过于诡异,也不能以常规方式应对。不知道剑刃造成的正常物理伤害是否能对她产生效果。
他紧握长剑,足下摩擦调整着备战的姿态,凝视着对面的谢尔·塔林,心中警惕万分。
在姜雾海的密切注视下,谢尔·塔林身形微动,却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她身后如宽大裙摆般拖曳于地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姜雾海这才发现,谢尔·塔林的影子格外的黑沉。先前回归于她的漆黑泥水般的物质并未消失,而似乎是发生了转移,正于她的影子里蠢蠢欲动,仿佛内中囚禁着暴躁的怪物。
姜雾海心中一凛,他感觉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惊悚感扑面而来,激得他寒毛倒竖。
只见谢尔·塔林嘴角僵硬而缓慢地提起,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动了。
她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次脚下步伐的转换却犹如精心计算过的方位。她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每个看似随意的动作都在拉扯着姜雾海的空间感知。身后那浓重的影子仿佛拥有了生命,随着她的移动而动,两者之间竟仿佛融为一体。
她的手指轻轻一指,如同驱使猛兽。那黑沉的影子得了命令,在地上游动,而后形成了姜雾海曾见过的坚硬长矛状态,向他疾然刺来。
姜雾海瞬间反应过来,他猛地一剑挥出,精准地击中了那黑色的坚矛。只听铮然一声响,坚硬的兵刃铿然碎裂,复归于影。
然而,这只是谢尔·塔林的试探,紧接着,她再次发动了更加凌厉的攻击。
她双手指尖相抵,双眼自两掌间的孔洞后投来森冷的光。这次那些浓稠的阴影从她的体内流淌而出,化为几支锋利的箭矢向姜雾海射来。
姜雾海身形一侧,同时手中剑挥出。他打掉大部分,躲掉剩下的。漆黑的箭矢贴着他的身侧划过,带起一股阴冷的风。
看来,谢尔·塔林的能力是将那种诡异的黑色物质构造成她所想的形态,随后进行攻击。
不知道下一次面对的将是什么,姜雾海不敢怠慢,决定即刻展开反击。他脚下一踏迅速拉近自己与对方的距离,铁剑在他手中流转,时而刺出,时而横扫,时而挑起,剑招灵活多变,暗藏杀机。
谢尔·塔林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总是在关键时刻躲过了他的攻击。因着他欺身到对方近前,几乎要踩到女人的影子——他对于对方仍在不安蠕动的影子相当忌惮,时刻注意着脚下步子,以防一时不察落入陷阱——那些由粘稠黑影化为实体的危机来得更快更急,攻击角度愈发刁钻,仿佛无处不在。
谢尔·塔林的攻击如同黑暗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却又凌厉至极。她的攻击如同一部精准的机器,以影子为媒介,引导着每一次攻击的方向,使得每一次都精确地指向姜雾海的破绽之处。她的身影忽隐忽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而那股浓重的黑影则如同一道死亡的阴影,紧紧地缠绕在姜雾海周围。
姜雾海眉头紧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谢尔·塔林引导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个圈套,诱导他踏入预设的陷阱。
他身形矫健地闪避,试图在对方的攻击中找出规律,但谢尔·塔林的攻击犹如一串随心而敲的混乱字符,简直不像一个具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所为。忽然,一股危险感笼罩住全身,姜雾海身形一侧,堪堪避开谢尔·塔林伸来的尖锐指爪。
那双手不复原先的瓷白,其上覆盖了一层漆黑的外壳,色泽如精钢锻铸,但姜雾海知道这副甲壳仍是由影子黑泥构筑而成。
姜雾海面色沉凝,挥剑,剑尖指向谢尔·塔林,脚下步伐却不停,避过对方摇曳的影子,再次欺身而上。
谢尔·塔林双手在身前交错,而后猛地向后一扬,于前方掀起一道黑幕,又离散为许多碎片,那些如利箭般向姜雾海射去。与此同时,她身形晃动,紧随其后,用武装过的双手向姜雾海发起了贴身强攻。
姜雾海身形一侧,就着惯性猛然向前一扑,手中长剑划出一个半圆,而后由下至上挑起。这一剑他几乎是用了全力,以剑划出了一道半圆形的残影。
对方的攻击却并未真正攻到他身上,而是化作尖锐的利爪虚影,从他的身侧掠过。
那只是虚影!
姜雾海心中一凛,然而他已来不及收剑回防,只能尽力将剑向前一送。
铮然一声脆响,姜雾海只觉手中铁剑仿佛刺到了一个实心的铁球一般。震得他虎口破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而谢尔·塔林则身形一侧,从他的身边滑过,反手一爪划过他的胸腹。
姜雾海心中一凛,立即收剑后退。他知道自己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谢尔·塔林的这次攻击。这一切的转机都来自于他那一剑的判断与运气。
一击未中,谢尔·塔林整个身影变得虚幻模糊,如一阵烟,转眼飘向几步外的地方,若即若离。
几个回合的缠斗带动尘土飞扬,让本就在黑夜中有所减损的视力愈加受挫。但姜雾海没有丝毫停留,借助反作用力跃起,再次挥剑攻向谢尔·塔林。
谢尔·塔林这次不避不让,姜雾海的剑砍在她的右肩膀,传递来的感觉不像肉体被切割,而是撕裂的空袋子。利刃划出的缺口没有血肉的颜色,切面是同样的黑,代替鲜血流出的还是那股粘稠的液态黑暗。
离体的同一刻,那些东西开始鼓动,分出小小的触手抓住姜雾海的剑尖。姜雾海一惊,连忙抽剑后退,缠上的那几股东西被他切断,掉落于地,溶化进阴影中。
谢尔·塔林暂且收起了针对姜雾海的攻势,紧接着做出了更加令姜雾海惊讶的举动:她竟侧头张口,直接将创口中涌动的影子黑泥抓起吞入口中。她的脸颊微微鼓起,喉头滚动,仿佛在吞噬一个实体般自然。
不消片刻,她便将口中之物尽数吞咽而下。
黑液从每个毛孔中渗出,将她包裹起来。很快,除了白瓷般的左手臂,谢尔·塔林全身都变成彻底的黑,而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也化作混沌的乱线。类似于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浑浊,腐臭。
姜雾海看了看被侵蚀为黑色的铁剑,将它扔到旁边。他从黑色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非自然的恶意,那是被侵蚀的彻底的魂灵。
m先生曾说,他与谢尔一同参与了人造天赋的实验。m先生既然变成了那副模样,那谢尔是否也是由此变成现在的样子?她获得的天赋又是什么?
危险,可怖,充满恶意。
“你现在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你是谢尔,还是塔林?”姜雾海忍不住问。
但最有可能的是二者皆非,此刻存在于此地的,不过是一头扭曲的怪物。难怪m先生的杀意如此果决,她只是怪物,而非母亲,或者是朋友。
“我已经与女士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再也不分彼此。”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又响起来,谢尔·塔林的声音自重重黑暗传出,模糊而失真。她答非所问,漆黑的手抚摸那瓷手臂,深情地喃喃:“您说是吧,女士?”
而后她抬起头颅,相当精神污染的乱线眼睛死死盯住姜雾海。
“而你,你永远也不能从我这里抢走女士。”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