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发生的事很快传进吴嬷嬷耳中,捋蓝问,“嬷嬷,是否派人告知相爷一声?林小姐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了。”
吴嬷嬷捏着一串十八子,细细盘磨着,撩眼瞥了一眼捋蓝,“陆夫人跟你诉苦了?”
捋蓝一愣,“不曾。”
“那你操的哪门子心。你放心吧,咱们夫人不是个好欺负的。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夫人该如何伺候咱们大人还怎么伺候,你见她动气了没有?”
捋蓝摇头。
“那不就得了,夫人顾忌咱们大人与林小姐之间的情意,小事不理,只等大事才出手。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林小姐呀,不是咱们夫人的对手。”
嬷嬷吩咐不让将主院的事刻意往大人跟前传,徐肃便不知今日之事。
夜间,时至半夜徐肃踏露而归。
今日拣馥守夜,见他回来,伺候他宽衣。
内室昏暗,只在南窗下留了一盏灯。
长长的幔帐垂落,看不清里头的人。
拣馥替他脱了外衣便退了下去。
徐肃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挑帘入内,南窗榻几上搁着喝剩的残茶。
方才忘记让丫鬟备些茶水送来,徐肃就着陆曦曦喝剩的茶饮了一杯。
放下杯子,视线划过窗外吊着的篮子。
三只肉团团偎在一起睡,其中一只没像往常一样用毛茸茸的尾巴卷着自己,翻着胖乎乎的肚子睡。
徐肃勾唇笑了下,“她倒是宠你们,将你们养的这样肥!”
说罢折回床前,挑起幔帐看里头的人。
天气渐热,盖的被子早已换成蚕丝薄被,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嫌热,不好好盖着。
将整个被子团抱在怀里,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洁白的颈上、背上,两根红色的系带格外显眼。
徐肃笑了下,想起第一天晚上,她来得仓促,吴嬷嬷得到消息时已经很晚了,一时忘了张罗元帕。
那晚他扯了她的肚兜垫在床上承她的落红,白绫肚兜染着她的香,沾着她的血,次日趁她还未醒时,便被他好好收在锦盒里存着了。
平日里,她一向爱穿白色的肚兜,今日倒是罕见的穿了件红。
是有什么高兴事?
他略略一思索,莫不是已经知晓,过几日陪她回去替她母亲庆生,高兴,所以……
徐肃松开幔帐,去了净室。
待沐浴过后,披了件纱衣出来,上了床,褪去衣衫,将人揽过来,正欲吻她,忽而瞥见她脸上一片不正常的红。
稍稍退开些许细看才发现,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方起的情欲骤然冷却,徐肃松开人,翻身下床,重新披上衣裳扬声唤人,“来人!”
拣馥推门进来听吩咐,“奴婢在。”
“夫人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本官!”
他的声音似初降的寒霜,冷凝之中透着疏离。
拣馥先前得了吩咐,面露为难,“回相爷的话,小姐不让奴婢们说……”
徐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说,待本官查明再来治你们护主不力之罪。”
说罢便要扬声唤护卫进来。
拣馥忙跪下道:“是…是林小姐……”
她惶惶惑惑将白日之事说与徐肃听,说起被踢死的小松鼠,抹了把泪。
徐肃看向南窗前的篮子,难怪少了一只,原来……
“小姐说,林小姐是相爷的妹妹,不能因她生了嫌隙,故而…故而不准奴婢们多嘴,”她将额头抵在地上磕头,“求相爷莫要告诉小姐是奴婢说的,否则小姐会赶走奴婢的!”
徐肃沉默半晌,看向床上安睡的人,其实睡得好像并不怎么安稳。
想到林莞莞,他叹息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拣馥退出去关上门,徐肃返回床上,抱着人睡了。
次日清晨,陆曦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还是温的。
不多时,徐肃从净室走出来,见她苏醒,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一起坐在床边。
他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声音缱绻,“过两日你母亲生辰,本官陪你一道回去同她庆生如何?”
陆曦曦一怔,歪头看他,眼底的欣喜难以掩盖,“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徐肃抬手抚了抚她散下来的发,“本官何时欺骗过你。”
她满是柔情望着他道谢,“谢谢大人。”
徐肃捏着她的下巴看脸上的伤,经过一晚,红肿消退了些。
见她没有要跟他说昨天的事的意思,亲吻她一下,更衣走了。
待他走了,陆曦曦唤人进来伺候。
揽芳和挽馨进来,边帮她穿衣边说,“昨夜相爷问过拣馥了,知道了昨日之事。”
陆曦曦嗯了一声,恹恹的看向窗外的小松鼠,失了亲人,几个小家伙也没精打采的,窝在篮子里都不肯出来。
穿好衣裳,揽芳引她在妆奁前坐下,替她绾发,“小姐,相爷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陆曦曦左右瞧了瞧自己的脸,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他准许我回去陪母亲过生辰,想来觉得歉疚,想弥补吧。”
“真的吗,这样看,相爷将小姐搁在心头疼的,若换了旁人,只怕受了委屈便受着了。”
陆曦曦从铜镜里静静看着揽芳,这丫头时时都在替徐肃说好话。
原本想着她能干,逃的时候带上她一起走,这么看……
还是算了吧!
万一让她知道她想逃,告诉给母亲,反倒麻烦。
她拿起台面上的口脂,放在唇间抿了抿,淡粉色的唇顷刻染上艳丽的红。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笑着应她,“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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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将至,林莞莞跟丫鬟们一起在院子里编五色手环。
那日她在别院发了次疯,事后她让丫鬟查问过他们买通的小丫鬟。
小丫鬟说姓陆的没跟相爷告状,她便放下心来。
一上午过去,她编了好几条彩绳,选出最满意的一条准备留给徐肃。
正想着人呢,人就出现在了院子外头。
听完丫鬟的禀报,林莞莞拿着她刚编好的彩绳兴高采烈的出去。
徐肃一身暗紫色皂纱袍子,负手立在院子外头一株参天银杏树旁。
颀长的身形傲然挺立,一头青丝悉数高束于头顶的翠玉冠中,整个人舒雅又矜贵,好看得紧。
林莞莞靠近他,柔声唤人,“肃哥哥!”
多日未见,心中想念得紧,骤然见到,又不好意思起来,她伸手牵他的袖,“既然都来了,怎的不进去坐坐?”
徐肃侧头,微微笑着,指了指园中的景,“有些话想跟你说, 陪我一道走走吧。”
林莞莞一颗心噗噗直跳,哄着嗯了一声。
进入六月,院中遍植的兰花早已过了花期,收敛了最喜人的姿态,变成一株与杂草无异的植株。
“近些日子师哥忙于朝事,上次允诺你,要帮你物色夫君的事搁置了下来。怎么样,来京里多日了,你心中可有心仪的人选?”
徐肃先一步挑开话,直接问她。
林莞莞微垂着头,盯着小路上的鹅卵石,“嗯,有的。”
先前的事铺垫得差不多了,外头传的话一定也传到了他耳中,是时候挑明了说了。
再耽搁下去,万一陆曦曦又整幺蛾子,反而有变数。
徐肃闻言顿足问她,“是谁家儿郎?”
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锋利的眼神盯得林莞莞的脸烧了起来。
林莞莞垂着头,揉着帕子,积了好大的勇气嗫嚅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简短的一句话说完,感觉用掉了周身所有的力气。
到了这时候她才暗暗佩服陆曦曦,当初竟然有勇气跟心爱的人表明心意。
徐肃盯着她没说话。
清风携着树叶青草特有的清新穿过两人之间,掀起宽大的袖子,往不同的方向扬起来。
“莞儿……”徐肃顿了顿,“我只当你是妹妹……”
作为妹妹,怎样疼都不为过。
可若她要伤陆曦曦,不行。
这个答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林莞莞心中微痛,但还是笑着仰脸看他,“我知道,但我不介意。你说过的,我答出你出的题就准许我拿走这府里任何东西。”
徐肃抿唇。
“我要你夫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