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出了吴嬷嬷的院子没多远,便见一抹浅蓝消失在一扇月洞门后。
揽芳说:
“小姐,那不是捋蓝吗?”
陆曦曦嗯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细小的雨在不平的地面上积了好些个小水洼,清亮亮的,陆曦曦看着脚底下捡高地走着。
捋蓝小时的方向是后院的护卫所,整个院子里的护卫探得的消息都会汇集那里。
很显然,嬷嬷是派捋蓝去查问刚才之事,吴嬷嬷知道,便等同于徐肃知道。
陆曦曦放下心来。
再过四日便是公主的生辰,到时候一定要借机将妹妹接出宫!
当晚徐肃回来得很晚,陆曦曦很早便睡了,迷迷糊糊间只觉有一股炙热紧贴着她。
陆曦曦即便睡着了也没忘记她现在身子不便,躲了躲,咕哝了几句什么。
然后又伸手勾着男人滚烫的脖子摩挲了好一会儿,似安抚撒娇的小狗狗。
徐肃就着将灭不灭的烛火盯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没舍得将人弄醒,在烛火熄灭之前留下一句,“明日带你送送你爹。”
次日清晨,陆曦曦还在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忽然耳边飘过一句话,陡然清醒。
睁开眼便见徐肃正看着她。
她展颜甜甜一笑,纤细的腕子缠上他脖颈,送上香吻,“大人昨夜是不是说要带曦曦去送父亲?”
徐肃勾唇笑了笑,对她的柔情很是满意,“不是睡着了?”
陆曦曦笑着拱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声音嗡嗡的,“梦里梦见了。”
徐肃把她挖出来,捏住她下巴问,“梦见了什么?”
陆曦曦羞涩一笑,抬手捂住脸,“梦见大人了……”
这个女人,大约就是上天派下来降伏他的,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揉着怀里的人,喟叹一声,正色道,“陆曦曦,替本官生个孩子吧。”
陆曦曦浑身僵了僵,一股寒意直冲头顶,缓缓松开他,退后些,怯生生看他,“大人……刚才说什么?”
她的反应不太对,似本能的排斥,反正不是高兴的表现。
他认真看她,又说了一遍,“我要你生下我们的孩子。”
陆曦曦垂下眼,长长的眼睫盖住眼底的闪烁,心里慌得一批。
这男人是不是有病!!
深情玩上瘾了不成?
都是虚情假意,生什么孩子!
该怎么办!
欣然接受?不行,接受不了一点。
拒绝?更不行,不想找死。
慌乱中,她只想得到以正妻之事阻挡。
她凄然落泪,抽噎着说:
“可是大人……曦曦只是大人身边无足轻重的一个女人,并非大人的妻子。倘若生下孩儿,日后大人迎娶夫人……曦曦担心……”
原来是担心日后被正室所不容,徐肃见她哭得这般伤心,温柔帮她拭泪,“本官何时说过要娶妻?”
“……可,可大人身居高位,日后定会迎娶身份相当的贵女为妻的呀!曦曦不敢奢望成为大人的妻子,可不愿我的孩子没名没分……或者叫别的女人为母亲……”
徐肃沉默了,时人都重视名分,若无正式名分,别说女人了,亲生儿子都无法认祖归宗,不可承嗣家谱。
徐肃叹息一声,“是本官思虑不周了……”
听他这样说,陆曦曦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两人在床上黏腻了一会儿,起身一同去了城门。
守城将军远远瞧见相府的马车临近,还以为徐肃前来视察,吓得滚下楼忙列队迎接。
哪知相爷怀里抱着个美人,丢下一句,“你忙你的。”便亲自登上了城阙。
将军屁颠屁颠跟上去,又是张罗茶水,又是布置桌椅的。
城楼上风大,又亲自搬来一架帷扆搁在风口挡住风。
徐肃眄了他一眼,满意点点头,不错,是个有心的人。
陆兆荣大清早就收拾妥当出发了。
到了城门口与夫人道了别,嘱咐她无事时常去探望大女儿,小女儿年岁还小,又十分听话,就算在宫里,应当惹不出什么乱子。
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大女儿。
临别之时,把手与夫人话别,说起大女儿,说着说着又要抹泪。
陆夫人年轻的时候觉得陆侯气韵风雅,温和有礼,当是个温柔的男子,便一头嫁了。
成婚多年却发现他是个软趴趴的性子,又有股子傲气,十分难搞。
噢对了,还爱哭。
受不了,受不了。
她强硬抽回手,不耐烦摆摆手,催着他赶紧上路,扭头就走了。
端的是个无情妻。
陆侯伸着手,欸了两声,无人理睬,叹息一声准备走了,又被人叫住。
一回头,发现是相府的飞羽卫,便知或许是大女儿要来相送。
便在城门口等到了此时。
护卫瞧见城楼上张罗起的派头便知人已到,忙拍了拍陆侯,“侯爷,看上面。”
亏得陆兆荣还在朝城门内张望,搞半天,只让远远瞧上一眼。
罢了,临行前,能遥望一眼女儿也是好的。
他举目眺望,看见头上站着个莹莹弱弱的女子朝他挥手,他也挥了挥手,眼泪又下来了。
扯着袖子哭嚎起来。
陆曦曦见父亲纵情洒泪,也湿了眼眶,哭倒在徐肃怀里。
徐肃揽着人低声哄着,“陆侯不过南下办差,几个月便会归来,到时还能相见,你别太伤心了,仔细哭坏眼睛!”
一旁的将军瞅瞅这边,再瞅瞅那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搞半天,相爷是陪宠爱的女人送父。
呔!这真是……
叫他什么说好呢。
可真不像谈之色变的权臣能干出来的事!
时候不早了,陆曦曦哭了好一阵,抽着鼻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徐肃面前,“大人……父亲离京办差,曦曦替他高兴,”她泪眼朦胧望着他,“只是,曦曦长这么大,从未与父亲分离那么久……这是曦曦作为女儿给父亲的几句叮咛,希望他早日平安归来……请…请大人差人交给父亲……”
望着这双楚楚的眼,还有这份父女间浓浓的舐犊之情,谁能拒绝得了。
临出门之前,徐肃亲眼看她写的信,知道里头都是些琐碎的嘱托。
便将信交给守城将军,将军亲自递到了陆兆荣手中。
送别忠勇侯,回程的路上,徐肃说:
“过两日便是十公主生辰,届时,你一道随我入宫参宴吧,正好能见见你母亲和妹妹。”
陆曦曦心绪渐渐平静,心中一片冷然,“是公主向大人提的么?”
徐肃顿了顿,他原就打算带她去,不过公主确实提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