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辰,姜妩媚早早睡下。
白日被萧统折腾那么几个时辰,她本该一沾床就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躺到柔软床上,姜妩媚却了无睡意。
偏头看了眼殿中燃烧的凝神香,姜妩媚辗转反侧了会儿,才逐渐有了点点困意。
姜妩媚不知自己何时睡去的,睡到半夜,只觉喉咙干渴,有些想喝水。
迷蒙睁眼,姜妩媚却在昏暗光线中突然瞥见床前立着一道人影,吓得心口一跳,立马喝到:
“谁!”
“是朕。”
男人熟悉声线传出,顷刻稳住姜妩媚砰砰乱跳的心。
撑起身靠到床头,姜妩媚望着立在床边人影,疑惑出声:
“皇上白日不是说今夜不过来吗?
怎么突然过来了?”
要是换一个人半夜杵在自己床头吓人,姜妩媚早就骂人了。
可这人是萧统,是她跟孩子的长期饭票,姜妩媚就算有怒,也只能说两句软刀子刺人。
可能是刚被吓醒,脑子还有些懵,姜妩媚说话不比平日清醒,对萧统说话的口吻带上一丝埋怨。
可没想到,今日被姜妩媚气得午膳晚膳都没用的男人,因她话中掺杂的一缕埋怨,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挪动站僵的长腿,坐到大床畔,萧统伸手轻轻握住姜妩媚搭在锦被上的小手,认真道:
“袅袅,你这次去天启,打算带安儿吗?”
郁躁狂怒一下午,萧统批改奏折狠狠怒斥了几个大臣,也没压下心头那股火气。
他原本想今日歇在御书房好好冷静一下,可听闻自己没回来,袅袅跟孩子依旧开心玩闹用晚膳,袅袅睡得甚至比平日还早,他就坐不住了。
像个即将被抛弃的糟糠之夫,连夜从御书房赶了回来。
但没想到,回到凤梧宫,望着睡得香甜的袅袅,萧统更难受了。
他难堪又失落,如同捧着一颗真心,献宝般呈到心爱之人面前,心爱之人看都不看,一手拂落在地,溅起无数尘土。
而现在,他却要忍着心痛,求问另外一个答案。
他要探清楚,袅袅是不是真有再次离开的想法。
若她准备带安儿去天启,萧统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留下来。
听见这个问题,姜妩媚一愣,想起当初对许君君的承诺,直接道:
“当然要带安儿。
安儿太小,离了臣妾恐怕不习惯。”
哗啦一声,萧统一颗心坠进冰桶,寸寸发寒,看向姜妩媚的目光也染上疯狂。
胸腔卷起风暴,萧统沉着脸打算开口推翻下午答应的事,却听姜妩媚突然道:
“若皇上觉得安儿跟着臣妾往来颠簸不放心,臣妾也可将安儿留在皇宫。
臣妾此去天启只为祝贺,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等君君办完婚礼,臣妾就返回大圣。”
安儿太小,天启与大圣相隔万里,往来奔波急行,孩子可能承受不住。
萧统今晚特意来问,姜妩媚才想起这一点,稍稍思索后,改了决定。
姜妩媚这一句如甘霖天降,瞬间扑灭萧统席卷四肢百骸的燥意怒火,让他体验了次从地狱到天堂的刺激感。
暗暗松一口气,萧统将姜妩媚抱进怀中,下巴靠着她发顶,说起今日上早朝时大臣谏言。
“袅袅,今日大臣让朕选秀,你怎么看?”
姜妩媚心头一沉,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臣妾能怎么看?
选秀大事,皇上做主便好。”
姜妩媚声音依旧柔和,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萧统扶着她肩,自己退得远了些,殿内烛火熄灭大半,视力超绝的萧统却能看清姜妩媚脸上每一个表情。
姜妩媚兴趣不高,面有抗拒,萧统再次活了过来,眸光火热的盯着她:
“朕不想做主。
你让朕怎么做,朕就怎么做。
袅袅,这个选秀,你替朕决定。
朕全听你的。”
萧统步步紧逼,姜妩媚盯着他炽热的双眼,罕见动了怒:
“皇上,臣妾的命也是命。
后宫不得干政,选秀之事,您让臣妾做主,若传到前朝,等待臣妾的将是什么,难道您不清楚吗?”
萧统将姜妩媚怒颜深刻心底,感觉自己今日似乎能问出答案,所以,他没有放弃,继续追问:
“若朕说,你不用顾虑前朝,只遵循本心做出决定,你愿意让朕选秀吗?”
姜妩媚终于被他这句逼到悬崖上,彻底爆发了。
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姜妩媚冷冷盯着萧统,眸底喷薄怒焰:
“不用顾虑?
自臣妾嫁给皇上那日起,皇上给过臣妾不用顾虑的机会吗?
哪次危机臣妾不是靠自己,才得以转危为安?
当初您还是太子时,皇宫的绝孕药,纯玉荣的毒杀,以及您的监视跟试探,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对臣妾的伤害?
臣妾本以为,纯玉荣一死,皇上知晓臣妾不易,能放过臣妾。
没想到,这刚一回宫,皇上又固态萌发,又将臣妾推到风尖浪口上。
怎么,难道皇上心中又有了挚爱,打算再利用臣妾一次!
可这会,臣妾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妾有了安儿,不愿再为皇上心上人充当挡箭牌。
皇上若打算再在后宫竖一座挡箭牌,为您挚爱吸引火力,还请另请高明,这次臣妾就算入住冷宫,也不会再配合皇上演戏。
若皇上强逼,就别怪臣妾以死相抗!”
姜妩媚豁出去了,多年积压的不满与惊恐一刹爆发,操着讥讽口吻,怒声质问萧统。
望着萧统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愧疚最后定格成懊悔,姜妩媚心头十分痛快,根本不考虑此话出口,两人间会生出多大嫌隙。
反正,她跟萧统之间本就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与其在悬崖边,一遍遍尝试赴死的恐惧,还不如直接一脚踏出,将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