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若对上闫衡的目光,她胃内再次翻滚,一股酸涩直冲喉间,当下捂住唇。
干呕!
一旁的宫婢见状,忙递了水给她。
闫衡扭头对身后的内侍道:“去,准备些山楂蜂蜜水,给她送过去。”
说罢,侧脸看向苏御。
“她怀昭儿的时候也是整日吐,我比你有经验。”
此话一出,内侍的脸都吓白了,目光偷瞄苏御,双脚似被钉住一般,寸步迈不开。
苏御手里的杯盏应声裂了,二人视线对上,火花四溅。
闫衡嘴角勾出一抹讥笑,昨日昭儿从书院回来告诉他,云若给肚里的孩子起名暖暖,那一刻他就知道苏御输了。
暖暖是他与云若曾经的女儿,她忘不了那孩子,就说明她心里还有自己。
此刻,他看着苏御薄红的眼角,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感。
又见苏御移开视线,那动作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隐忍。
内侍的手微微颤抖,重新为他添置酒盏,斟满。
苏御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酒液滑过喉咙。
方才还阴沉得的脸庞,竟平静下来,再也窥不见一丝内心的波澜。
见状,闫衡握着酒盏的手指紧了紧,城府再深又如何,能赢得过天机吗?
片刻后,镇北王携家眷入了席位,几位朝中重臣也已就位。
慕王妃与西太后坐于上首,依次是各位嫔妃,周云若的位置安排得极好,既不靠后也不靠前。恰好隔开了慕王妃。
随后,皇帝驾到,他身着龙袍,威严端坐,身旁坐着皇后娘娘,周云若随着众人缓缓起身行礼。
席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舞姬们轻盈起舞。
周云若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苏御,他仪态端方地坐在那,除去给陛下敬的那杯酒,再未见他多饮,菜也未见他用。
反而是闫衡一杯接一杯地饮,他那人嗜酒,酒量也极好,只是酒品不行。
这会子饮了酒,狭长的眸子直往自己这里瞟。
周云若暗暗咬牙,他今日敢对自己说那些话,只怕对苏御也起了恶念。
她回忆起从前,他大权在握时,表面对苏御极为巴结,只是回到府里,但凡多饮了酒,就会在自己面前咒骂苏御。满嘴的污言秽语。
还逼着她同他一起骂,她自小受的教养岂会同他一般。
他便气急败坏地在她屋里摔东西,开始自己还反抗,可每次反抗换来的都是他的变本加厉。
他会脱了自己的衣服,逼着自己与他行鱼水之欢。待酒醒后,又骂自己下贱,还对常玉翡说是自己勾引的他。
想起那些过往,周云若就恨得咬牙切齿。
目光狠狠射向闫衡,她五指收紧,凤眸凌厉,若是眼神能杀人,闫衡早已千疮百孔。
察觉苏御的目光,周云若的视线与之对上。
她眸色清明,无畏他审视的目光。
片刻,苏御移开视线。
此间,乐声停了,顾欢起身对陛下道:“皇叔,借着酒兴,侄儿想为您舞一曲剑。”
闻言,陛下放下酒盏,先是看了镇北王一眼,继而看向顾欢笑道:“好!难得你有此兴致。”
又对身边的常侍道:“取朕的宝剑来,让侄儿舞一曲。”
苏御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欢,心中冷笑,御用宝剑,陛下这是给他挖坑。
但凡他磕了碰了,亦或者敢将剑尖指向陛下,那便是有罪。
镇北王老谋深算,自是猜到了陛下的用意。
镇北王缓缓起身,直视龙椅上的帝王,声音沉稳有力:“陛下,欢儿虽武艺超群,但此剑之重,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更不宜轻易示人,以免折煞了其威严。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这边话音刚落,顾欢已走到殿中拔剑出鞘,回头朝镇北王笑道:“父王这剑虽重,可儿子拿得起。”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凝结。
苏御薄唇微勾,顾临是溯北的王,溯北百姓不识天子,只识顾临。他的儿子在溯北称王称霸,来了京都,这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
一句“拿得起”显然是忘了这江山姓顾,可天子却只有一人。
陛下心中这根刺只怕扎得更深了。
剑已拔,话已出。如同覆水难收。
镇北王眸光沉了沉,可转念一想,他与母妃谋划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铲除了东宫。最后却便宜了顾烨。
他顾烨既不是先帝长子也不是中宫嫡子,一个宫婢所生的低贱之人,顾家的江山凭什么给他?
镇北王的目光幽幽地扫到苏御身上,若不是苏家从中作梗,如今坐帝位的就是自己,他与柔儿的儿子就是大梁太子。
悠扬的乐声再次响起,顾欢身形随之舞动。剑光如龙,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赞叹不已。
陛下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他轻轻鼓掌,众人也跟着鼓掌。
顾欢身姿矫健,剑尖划破空气,带着凌厉之势,倏地一转,朝着苏御的脖子刺来。
众人大惊,慕王妃更是惊出了声。
“欢儿,住手。”
“夫君,小心。”
闻得那声夫君,苏御的目光直直看向周云若,身姿却巍然不动分毫。
那剑在离他脖颈不足一寸处猛然停住,剑尖轻颤,带着细微的嗡鸣。
周云若一脸惊恐,她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剑尖,生怕它有丝毫的晃动。
苏御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剑尖推开:“你吓着我夫人了。”
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随之星眸看向顾欢。
大殿之上,敢对一品官员挥剑,他挑衅的不只是自己,是朝纲,更是陛下的颜面。
却见顾欢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发出两声轻笑。
陛下当即冷了脸,沉声道:“皇侄剑指朕的臣子,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