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放在车上的包裹,姜慕燕抿着薄唇,半晌才抬头看妹妹。姜留也很是无语,她和姐姐前几日才去王家探望过外祖母,当时她还好好的,这几日也没派人送信过来说病了,怎这会儿要探望二舅,她就出不了门了?
往深里一想,姜留就明白了外祖母的意思。王问樵确实是她俩的亲舅舅,但她们更是爹爹的女儿。西城衙门是爹爹的地盘,她和姐姐进去探望二舅,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们姐俩,更是爹爹。外祖母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牢里的人不敢慢待二舅一家三口吧。
见两个妹妹都不吭声,姜慕筝便小声建议道,“三妹,六妹,要不咱们派人去衙门,问问二叔这事儿该怎么办?”
姜慕燕看向妹妹。
爹爹早就跟王家说过,不会让二舅在牢里吃苦,王家的算盘姜留摇头,“二姐姐说得有道理,让鸦叔把包裹交给姜猴儿,让他看着办。”
包裹交出去后,见姐姐又心事重重的,姜留便转移话题道,“姐姐们,孔能都被放出来了,你们说黎炎光会不会也能被减刑?”
提起黎炎光,姐妹几个便想到了在家里借住过一段的黎青,黎炎光冤案平反后,还是因杀人罪被判劳役三年,黎青是跟着他爹一块走的。姜慕锦掰着手指头算道,“黎炎光被判三年,至今才六个月,还有两年半。减刑的话,可能明年就能回来了。”
“他们父子可能会留在瀛州不回来了。”姜慕筝道,“三妹,你说呢?”
姜慕燕回神,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家人还在杞县,黎家父子回乡兴许还不如在瀛州过得自在。”
黎炎光去瀛州虽是服苦役,但姜二爷拖了江凌的外公江勤良照顾一二。江勤良把黎炎光安排他的麾下做洗马等杂事,并未吃多少苦。江勤良进京时,还带来的黎青亲手写的书信和他在海边拾的漂亮贝壳。黎青得了在瀛州县学厨房里做烧火小厮的差事,站在窗外听县学夫子教书,学会了写字。
想到黎家父子,姜家姐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继续逛街。
姜猴儿提着两位姑娘派人送进来的包裹回到内衙,见二爷正一脸严肃的与两位副指挥使议事,便将包裹随手交给了衙差,“劳烦张大哥跑一趟,把这个包裹送去牢里,交给王问樵。”
衙差走了后,姜猴儿刚坐会树荫下与姜宝一起吃瓜,就见裘叔快步走了进来。姜宝连忙上前,“裘叔,您老人家这是打哪来?”
裘叔见二爷忙着,便接过姜宝手里的一块甜瓜,笑道,“有些事想请二爷示下,今日可还顺当?”
“顺当。”姜猴儿接话,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石凳,请裘叔落座,聊起方才二爷特赦犯人的场景。待他们聊完,两位副指挥使也从房里出来了,主动与裘叔打招呼。
江凌的身份大白天下后,姜府这位被姜二爷呼来唤去的老奴也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众人觉得他脸上的伤疤丑陋吓人,得知他的身份后,这伤疤便成了荣耀,成了裘军师莫测高深的象征。
他在任家被灭族时,单枪匹马带着重伤的任小将军奔袭千里投入姜家门下。这份忠肝义胆,几人能有?康安城卧虎藏龙,他能慧眼识珠地选中姜二爷,这份远见,谁人能及!
想不佩服,都不成啊。
裘叔笑呵呵地还了礼,与两位副指挥使客气几句,便进屋见姜二爷。姜猴儿和姜宝也奔了进去,一个给二爷打扇,一个给二爷递瓜。裘叔看着姜宝,仔细想了想,竟想不起他在边城当副将时的样子了。
六月酷夏,最不耐热的姜二爷先拉扯开官袍的衣领透气,才接过冰镇的瓜道,“裘叔先吃杯茶,容爷缓缓再说。”
“是。”裘叔给二爷倒了杯茶,笑吟吟地开夸,“今日康安各衙门都在特赦犯人,老夫一路走来,听百姓们议论,说没有哪个衙门比咱们西城衙门做得更好……”
姜二爷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瓜也吃得无比顺畅。吃完瓜后,姜二爷示意姜猴儿和姜宝出去守门,才问道,“有消息了?”
“一直跟在秦成碧身边的侍卫秦奎,确实在孟家姐弟失踪那段日子出了康安,用的由头是回乡探亲。”裘叔回道,“二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将这消息透给凌儿的?”姜二爷问道。
“是邑江侯的孙女刘澜,少爷追问,刘澜说她是闲逛时无意间听到的。”裘叔回道。
姜二爷擦净手,摇着折扇沉思。裘叔见他额头开始冒汗,便将桌上的蒲扇拿起来,站在一旁为他打扇。
“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可能道听途说,应是有人透露给刘澜的,刘澜再把消息透露给凌儿。凌儿知道后不可能不去打听,咱们也会知道……”姜二爷望着桌上的瓜皮,这个人会是谁,刘承?
姜二爷摇头,不像。如果是刘承,他不会利用亲生女儿,这不符合他九转十八弯的鬼德行。如果不是刘承,这个人是恨孟家、恨秦家还是恨姜家?
姜二爷仰头,指了指脖子,裘叔立刻把扇子移过去扇着。
许久之后,姜二爷才道,“这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是。”裘叔应下。
姜二爷转桃花瞳看裘叔,“不问为什么?”
裘叔笑道,“此事颇为复杂,老夫目前也猜不透里边的门道,但老夫知道听您的准没错。”
姜二爷哼了一声,才道,“秦成碧帮没帮孟家兄妹,咱们都拿他没辙。”
“如果咱们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呢?”裘叔问道。
姜二爷摇头,“透露给谁?秦天野?爷躲他还躲不及呢。再说了,放出这个消息的人若目的是秦家,咱们这边不动,他自会想办法把消息再透出去,爷不被人当棍子使。”
“二爷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裘叔请教道。
姜二爷摇头,“爷猜不出来。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边走边瞧就是。不管是谁,不管他挖的什么坑,这趟浑水爷绝不蹚。”
窗外的知了一声噪过一声,裘叔笑道,“二爷睿智,以不变应万变,确实稳妥。”
姜二爷抬头看了裘叔一眼,打了个哈欠道,“爷不求别的,只求稳妥。”
“是。”裘叔一边为二爷打扇一边想,世人都想求个稳妥,但大周这“太平盛世”,还能稳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