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吗?”
他低垂了眉眼,目光投向那座洁白的墓碑。
谢砚在心里苦笑,如果昀笙是经历了情伤,那我她绝对的自信,让她再次相信爱情。可是面对着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他的失败已经成了没法改写的定论。
他永远没法抹去,代替一个死人在昀笙心中的位置。就因为他出现在昀笙的生命之中比他更早,就因为他是个生命短暂脆弱的人类,他就一败涂地。
……气死他了。
昀笙踮起脚尖,摘下了路边的一朵花,别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捏了捏我苦闷的脸:“我该走啦,再见!”
他看着衣襟上幼嫩的花朵,冲着她的背影,扬声道:“你是不敢爱吗?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爱吧!
反正我们有足够足够长的生命,够我缠着你烦着你,到你再也离不开我的时候!”
到你不会再为那个死去的人,伤心的时候了。
昀笙笑了起来,指了指一个方向:
“尊敬的王爷,我等着你让我再也离不开您的那一天呢!不过再那之前,先解决好那些追上来的人吧!”
“……”这些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超出温礼晏的预料,北狄的入侵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第二天的时候几匹带伤的战马就驮着血肉模糊的信使飞进了梁京。
北狄这次的攻势迅疾又无声,突击从是从一个大梁一个罕见的大雨的深夜开始的,暴雨为敌人的潜行带来的极大的方便,泥泞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等到梁京的掌权者们意识到这一切,边界的两座城池都已经成了老对家的囊中之物。
速度无与伦比的北定军成为大梁的先发部队,被派遣到前线作为抵御的主力,皇帝下令谢砚之为主将,率领北定军前往被北狄占领的雍州的时候,满朝面面相觑。
尴尬的局面又一次出现了:太子殿下刚刚从宣平王那里接手北定军没几天,这柄权杖还没有捂热就又回到了宣平王手里。然而他们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在战场上对于北定军,没有人比宣平王更有话语权。
果不其然,温礼晏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认为如今他才是北定军的主人,不应蹲在梁京做缩头乌龟,经验丰富的谢砚之可以做他的军师他的顾问,但北定军的虎符只能握在他的手里。
只有父子二人的宫殿里,皇帝的呵斥掷地有声:“胡闹!你在把国事当作儿戏吗?”
“你是唯一的皇储,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把大梁的未来置于何地!”
他辛辛苦苦栽培这个继承人这么多年,本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可是居然还像个和孩子一样,处处和谢砚之较劲。
“不,陛下,”温礼晏没有看父皇的眼睛,似无所在意地散视着旁边的装饰物,又像是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
说出这句憋了很久的话的时候,他像是卸下了重担突然轻松,又像是释然了一切无所畏惧,“我并不是唯一的皇储。”
皇帝怔在了原地,原本的怒其不争,还凝固在脸上,此时此刻呈现出一种滑稽的矛盾的表情。
“让我去吧,陛下,”温礼晏以北定军新主人的身份行了个军礼,身姿站的挺拔如松。
皇帝的表情恍惚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是真得长大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才到他小腿扯着他,口齿不清地喊“父皇”的孩子都已经这么高了啊。
“如果我能平安回来,就算是我通过了上帝对我的试炼,一个王的王座不止在金碧辉煌的宫殿,还在弹火横飞的战场。”
说完这番话,他又半跪下来,以儿子的身份告别了父亲,“在那之前,关于谢砚之——我还有另一番话想告诉您。”
马蹄奔腾的声音压过了风雨声,他们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重剑的影子。它在你的头顶,也在你的喉间,同时也顶着你的心脏。
屠杀,或者被屠杀,战争的释解总是简单又不简单。
温礼晏戴着遮面的风帽,把自己的身子压到最低,几乎与马背平行,才把疾风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雨水浇透了他灿烂的金发,却没法模糊他的视线,深沉的眼睛里是钢铁般的意志。
“希望这个程度的风雨,没让我们的殿下吓坏。”
临行的时候,谢砚之用他刻薄的眼睛毫不客气地讥讽了他一顿,同时也是提醒。战场上争分夺秒,他不会为了照顾他这位金贵的大人物改变任何方阵,错过任何机会。他实在不明白,温礼晏是给陛下吃了什么药。竟然能让陛下同意让他同行。
“你小瞧了我,王爷,”他向来不吝于用这种亲昵的称谓恶心谢砚之,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条路昀笙也曾走过呢。”
是的,这条通往雍州最近的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两年前的时候,昀笙就跟随在谢砚之身后,扮演着绝对尽职的军医的角色。
谢砚之幽邃的眼眸低了下去。
“我知道,”温礼晏一点余光也没有分给他,“她十五岁跟了我之后,从没让我失望过。”
“听着,温礼晏,”谢砚之揪起他的领子,“不管从前你和我的关系如何,在这个时候你必须放下你那孩子气的成见,我们的敌人是在那边——”他遥遥地指了指陷落的城池的方向。
温礼晏淡淡地推开了他:“够了我的好哥哥,放不下成见的人是你吧。”
谢砚之身后没有他形影不离的少女。
也许是不想昀笙出现在温礼晏面前一分钟,也许是有着更隐秘的任务交给他,又或许这两个原因都包含在内。温礼晏了然地笑了笑,并没有问出口。
昀笙在哪里?
此时此刻,她正在心里埋怨,王爷总是在这种时候把她调离前线,安排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上次是刺杀新兴的贵族吴家主,这次是潜入北狄寻找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北狄平民。
她轻叱一声,加快了速度,身后群山的黑影在雨中恍惚幻化,仿佛一只只发狂的饿兽,伺机飞扑。
没一会儿,模糊的马影和人影,就融进了山影水影里,一点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