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会来……”昀笙素来冷静清朗的声音此时也变得含糊不清,一边嘟囔着“好热啊”一边扯开了衣襟。
单薄的布料从圆润的肩头滑落,露出一小片细腻的皮肤。
在谢砚之看来,这已经是赤裸裸地勾引了。
他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而炽热,连带着他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静夜里分外清晰。因为昀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领上的绸带,凑近的一瞬间,那混合着酒香的滚热气息就扑在了他的脸上。
她扯开谢砚之的衣领,动情地,急切地,满怀殷切地。
谢砚之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了,这一切逼得他快要发疯。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暗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昀笙轻笑一声,上扬的音调带着慵懒和无所在意,点燃了谢砚之的愤怒。
你觉得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
他张了张嘴,质问的话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自己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说,不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爱情,可临头却发现这话可笑不已。他是在和昀笙宣告着自己的真心吗?
可是对方无所在意的自以为然的表情,分明彰显着在他眼底,自己和那些觊觎他身体的人没有两样。
是了,大梁国的宣平王,手上沾了他无数族人鲜血的宣平王,若是说出“真心”二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耻笑呢。
你以为昀笙会在意吗?
他可能爱你吗?
最后一根弦在脑中崩断,丝帛被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唯一一件衣服,在失去思考能力的谢砚之手中化为碎片。
既然不能爱,那就把这该死的所谓“真心”抛之脑后吧,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冷淡的人连看人的目光都是虚落,更不用说把谁放在心上了。
还不如在这一晚画下最浓的一笔,叫她此生此世都忘不了你。
谢砚之怔怔地凝视着他心爱的人儿,欲望粘稠的目光里泌出了些温柔来。
裸露的皮肤因为寒冷微微地战栗,但很快又被温暖所包围,谢砚之脱去了自己的上衣,紧紧地抱住了她,一边用体温为她驱走寒冷。
在某方面来说,他这也算一种胜利了?他无不苦涩地想。
酒意恣然的眉眼背后,却是极其清明的神志,昀笙的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转动的快感。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褪去端庄,恬不知耻地扭动着放荡的身体,另一个却抽身于这场悖逆的情事,冷眼观看着这一切。
“你都忘了吗?”
那个冷静的自己揶揄地问道。
她的脸上都是索求的欲望,张开的嘴唇里发出像是求饶像是催促的声音。
你忘了吗?现在这个男人是谁吗?
他是谢砚之啊,那个带领着红甲的敌军杀进你南越的侵略者,那个放火烧了明宫的恶魔。
她难以满足地胡乱亲吻着这个侵略者,这个恶魔。唇齿间的斗争也激烈得像他们之间曾经的战事。
你都忘了吗?
不,她怎么会忘呢?
昀笙清楚地记得和谢砚之相识的第一面,那一晚的每个细节她都该死地记得很清楚。也许这是人类的特性吧,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趋于铭记。
那个拷住他的男人穿着宣平王的银色战甲,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根多余的线条。
“我可以和你们走,条件是放过我的部下。”
宣平王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冰凉的目光投在她未干的泪痕上,仿佛蛇吐着信子探向他的脸颊:“您觉得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啊,这就是谢砚之侵入她的生命里留下的最初的印象。他像一条暗伏于深夜的毒蛇,瞳孔是他见过的最冷酷的颜色。
他要毁了她,将她咬噬入腹,骸骨不留。
“谢砚之,谢砚之……”她像是哭像是笑。
她的吻是一把火,所过之处尽皆烧成焦土,要把她烧得渣滓都不剩。
“谢砚之……”她抓住男人的手,企图用肢体和语言一起表达对他渴求。
“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是啊……不是,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成为皇后没多长时间,就和宣平王做出这种事……
她一半的意识似乎坠入了深渊,重重更迭的画面,是那个男人凝视自己的双眼。
那是深海般的一片森林,抑郁,温柔,让你想到海面上方铅灰的雨云,葡萄架下的树荫。
不——这就是我想要的啊。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公布了这个石破天惊的答案来。
“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男人的话语轻又坚定。
当时又为什么要救她呢?
大概也就是为了她的身体吧,她在心里嗤笑,可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一晚斩断那条铁链时,利剑和金属撞击发出的火花,和一双被映亮了的春水般的眼睛。
她的心情也被一瞬间映亮了。
她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故国尚存,国将不国,作为公主,她的心里积存太多悲悯和难舍。而对于这个曾经刀剑相向的毒蛇的承诺,她竟然也可耻地保留了些期许来。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
这心情她已然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了。既然你救了我,完成了你的承诺,那么我自然也该实现你的愿望,不知这一晚阁下是否满意?
细密的疼痛感爬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羞愤让昀笙不自觉地闭合双眼,
“睁开眼睛,看着我。”
宣平王吻住她发红的眼尾。
谢砚之揽起她,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雾气弥漫的金色瞳孔迸出一丝慌乱,“……别,别……”声音却被打断成了。她有些害怕地扶住了谢砚之的肩,声音带了点哭腔。
再也不会比今晚更好的一晚了。
因为未来的无数个夜晚,不会有这样矛盾的,微妙的,小心的,喜悦的,满足的,欣慰的心情了,也不会再有这个让他深深爱着也深深恨着的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开大合间,思绪陷入欲望的漩涡,他只能干着嗓子发出像是痛苦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