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宁公主年纪尚小,又没有成亲,听到这些生儿育女的话题,便意兴阑珊。
幸而还有跟着夫人们一起来的年轻女娘们,陪着她解闷。
“公主,您今日这妆容真是好看。”
“那是,这可是从南府才传过来的时兴妆容,叫作什么雨棠妆,本宫公主府的妆娘们加以改进。你们看这口脂的颜色恰如雨后海棠的颜色,胭脂也是根据眼妆专门调的……”
襄宁公主今日特特地打扮一番,就是等着她们问,便十分慷慨地和小姐妹们分享起来。
小公主一向平易近人,和女娘们打成一片,再加上崇文馆的事情,俨然已经成了梁京贵女们之间的领头人,十分有声望。
几句话下来,梁京的妆容风范,就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今夜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都用起这个公主府改进过的新妆了。
小公主望着桌子上的核桃,忽而道:“泓欢!”
接着,一个身影便从公主身后的屏风里缓缓站了出来,侍立在他身旁。
“本宫想吃核桃。”
女娘们正在讨论着新妆,忽而见有下人上前,原先还没在意,却见来人身姿挺拔,渊渟岳峙,一把劲挺的腰肢细得教人双眼发直,却蕴含着非凡的力量。
哪里像一个寻常的奴才?倒是比她们府里的那些兄弟们更有公子风范。
夏泓欢垂眸,沉默地捡起核桃,伺候公主吃。手指修长,侧脸认真,让小公主看得十分满意。
女娘们这才慢慢认出来对方是谁,彼此间对视一眼,惊讶漫开。
宫城之前,亲眼见到公主下车的人家,到底是少数。如今在宴会上,才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原本的承恩侯,也算是梁京子弟们望其项背的人物了。在其他同龄人们还在被父辈们耳提面命,思考以后走什么路的时候,夏泓欢已经承袭了爵位,是一府之主。
可现在却成了一个奴才,伺候公主做这样的贱活。
怎能不让人唏嘘?
“你别砸得太碎了啊——”襄宁公主小声提醒道。
夏泓欢也没生气,他的技艺好得很,甚至能剥出来完好无损的,又快又狠。
众女娘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彼此交接的眼神里都是无措。
最后只好移开视线,当作没有看到。
承恩侯行事张扬,听说之前在崇文馆的时候,还得罪过公主。没想到现在栽到公主手里了,竟然受此折辱。
襄宁公主不知道别人心中所想,只是觉得现在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夏泓欢以后就是公主府的人了,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便摆摆手。
“好了好了,不用剥了,你下去吧。”
“……”夏泓欢立刻停了下来,垂着手,恭敬地退了下来,没让她看到指甲缝还在渗血的手指。
宴会进行得差不多了,襄宁公主才有些慵懒地凑到昀笙身边。
夫人们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用宴。唯有皇后和公主是坐在属于自己的小观台上的,用珠帘和其他人避开。
见她来了,昀笙露出笑容,立刻吩咐人把香炉撤了,又添了新炭,把地龙烧得热热的。元绿也熟练地挑出来公主爱吃的东西,送上攒盒来。
“阿宓,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吃酒了?”
襄宁公主爱娇地倚靠在她身边,拉长了声音:“好皇嫂,我就喝了两杯,就两杯!”
元绿笑道:“奴婢们也怕公主伤身,奉上的是御膳房特制的果酒,想来合公主的口味。”
“嗯嗯,这个酒正好,十分醇香。好姐姐,回头你让人把方子送去公主府吧。”
昀笙拿这个馋猫没法子了,捏着她的脸教训:“你想喝了,只管来本宫宫里就是。方子给你了,回去谁敢拘着你,喝多了又要哭肚子疼了。”
襄宁公主有了微微醉意,滚将到她怀里。
“阿宓……”昀笙用手摩挲着她,忽而问道,“那夏家子,你是什么个主意?”
她今日这样张扬,人人都看见了她身边的夏泓欢,昀笙自然不是瞎子。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云团就已经把事情禀告给昀笙了。
“……皇嫂。”襄宁公主埋在她怀里,没有抬起脸,声音都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又受欺负。”
她顿了顿:“对不起。”
明明她是知道,皇嫂是怎么受霍含英迫害的,大皇子也差一点因为这个罹难。可现在她却这样护着夏泓欢。
襄宁公主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打昀笙的脸。
她有些惊慌地坐起来,恨不得指天起誓:
“对不起,皇嫂,我只是见他被建江王府的人欺负,实在是害怕……就把他带进了公主府。今天也是,只要京城的人知道他是公主府的人,就不敢把他如何了。如果你不高兴,就骂阿宓吧!阿宓可以弥补的!”
昀笙:“……”
她心下无言。
温宓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且不说她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和此事确实毫无关系的少年郎,就说今天晚上这一遭。有几个人会觉得公主是在为夏泓欢出头?
只怕是觉得公主是因为以前的什么误会不满,所以故意把夏泓欢送进府里折辱出气吧?
她已经看到好几个小姐,暗地里露出不忍不忿的模样了。
估计夏泓欢也算是许多京城贵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阿宓,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出怎么看夏泓欢的?”昀笙叹了一口气。
此前,温礼晏几次暗示霍含英,有意把公主嫁给夏泓欢。火家落马之后,昀笙思考前因后果,曾经觉得这个只是皇帝的一步棋。
他并没有让夏泓欢尚公主的意思,不过是利用这个引诱霍家罢了。
可现在襄宁公主的态度,又让昀笙觉得,也许并非如此。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他们二人早就是两情相悦。那以后襄宁要怎么办呢?
“我?”襄宁公主有些慌乱,低声道,“我——我没怎么想他。”
“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如果你对他有意……”昀笙顿了顿,摇摇头,“只怕陛下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霍家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以现在夏泓欢的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公主?温礼晏的心里也绝对过不去这道坎。
襄宁公主的表情慢慢凝住了。
对他有意?她,对夏泓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