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绝不是李季歆,而面前的人带着面巾,他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
也是,德妃的毓秀宫都成了冷宫,五年不出毓秀宫半步韬光养晦,更别说出来和别人说话。成日诵经念佛,声音也比五年前低沉了许多。
“如果不是你想动我毓秀宫,今天我兴许不会亲自出手。”面巾下的德妃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李季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在这里。”
听到毓秀宫三个字,翁益恍然大悟:“你!”
德妃只看着现场的混乱,翁益和朱岳春运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带的侍卫甚少,而皇后是计划周密为了军火而来的,除了对付敌人的人手,其他人早已开始搬运大箱子。
翁益顿时明白了皇后的一箭双雕:“我翁益,绝对不会让童婕那贱人得逞!”
德妃叹了口气:“那也得皇后愿意相信翁大人的话呀。”
德妃都出来了事情就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过去,押送军火的护卫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朱岳春,德妃给他留了一条命,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沈云戎。
暴雨冲刷着地面的残血,次日一早又是风和丽日,昨晚的一切都被淹没在大雨里,什么军火、尸体,早已经通通不在。
李季歆始终没有出现,翁益被德妃丢回了东三所,沈云戎住的地方。
为什么德妃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甚至亲自把他送到沈云戎面前,翁益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的是,连夜想去皇帝那里控诉他“刚刚找到”的军火被皇后半路抢劫这件事还有开始实施,就被太子的人堵在了门口。
沈云滨让人冒着大雨来告知翁益,说是有人意图加害毓秀宫和锦绣宫的两位娘娘,现在全宫夜禁,不允许随意出入,沈云戎住的里沈云滨稍近些,他不想让亲爱的皇帝遭人诟病。
翁益就这么被堵在东三所,连门都出不去。
他和沈云戎商量了一夜,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现在,一大早,翁益匆匆忙忙赶去皇帝面前控诉的时候,皇后和沈云滨早就已经在皇帝面前了。
他一看见皇后,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你来了。”还没等翁益开口,皇帝已经先开了口,“听说昨晚出了些事,可是真的?”
翁益那叫一个懵逼啊,昨晚不仅出了事,还出了大事!这大事在皇帝口中轻描淡写的一笔,翁益就知道他说的一定不是军火被皇后抢劫的事!
“皇上说的是何事?”翁益琢磨着问道。
皇帝的脸色一沉:“朕让你去查军火案,结果昨晚德妃的毓秀宫差点儿被人给炸了。这军火都是用来对付西北洲边境的敌人,如今却拿来炸我皇宫嫔妃的宫殿?毓秀宫那儿朕虽许多年没去,可戚让到底还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德妃若是出点儿什么事,朕如何向戚将军交代?朕问你,军火案查得怎么样了?是谁想要对德妃动手!”
翁益心里顿时明白了,苦肉计,绝对是苦肉计!明明昨晚是德妃亲自出手抢得军火,才过了几个时辰,德妃就成了军火案的受害者,他要是现在开口说都是德妃在演习,皇帝怎么能信他?
这会儿沈云滨也开了口:“我昨晚得到消息,还以为是锦绣宫出了事,匆匆赶过去,遇到了受害的德妃娘娘,德妃现在在太医院躺着,良妃并无大碍。”沈云滨平日里说话云淡风轻的,借着担心自己的生母却阴差阳错的救了德妃这个借口,也算是没什么破绽。
皇后扇着扇子悠悠地叹了口气:“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有责任的。但是翁大人,今日是你交差的日子,本宫担心,这毓秀宫的意外是有人对你的挑衅啊!”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不知道的人还得感慨一句,皇后真是仁慈和睿智。
其实骨子里是乌漆墨黑的。
翁益被几个人轮番的话轰炸得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而现在指正皇后和太子显然是不可取的。
皇后毕竟不是太子的生母,良妃和皇后的关系这么僵,一夜之间皇后和太子联手了,这鬼话谁都不会信。
翁益到底老谋深算:“昨晚原本是有点线索了,太子殿下又说出了事夜禁,这会儿才知道毓秀宫出了事。这不是才第三天么,今晚才到期限,皇后要的答案,今晚就有了。”
翁益这番话说的平静淡然,就好像什么时候都没发生似的,知道真相的皇后和不明真相只是被李季歆忽悠来的太子都深深地在内心为翁大人的心理素质点了个赞。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皇后同太子相互看了一看。
昨天的敌人可能是今天的朋友,今天的朋友也可能是明天的敌人,两个人心照不宣。
有什么办法可以反败为胜?要么找到被皇后劫走的军火,要么找到被杀掉的禁卫军。朱岳春有没有死他还不清楚,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汤卫国。
此时的禁卫军护营,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宁静,除了几个失踪的护卫,还有一日不见踪影的朱岳春。但是身为首领,底下恐怕也没这个胆量干涉他的日常行程。
李季歆伸了个懒腰,昨晚青书和德妃在抢夺军火的时候,她在护营里面转悠。那个没让她失望的禁卫军姓丁,是个队长,底下的人都叫他丁队。
“女傅大人,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傻公主一早就被带过来了,偷偷的,毕竟下过一场暴雨,她要亲眼看见美人儿女傅的□□,可惜李季歆并没怎么淋雨,衣服早就干了,这让傻公主扼腕叹息。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军火的临时屯放地点,从废宫里运出来之后,那些大箱子都没有拆封过。
傻公主托着脑袋荡着双腿在阶梯上,李季歆执剑而立只锁眉看着。
“朱岳春醒了?”李季歆问道。
丁队点头回答:“刚刚才醒的。”
“别让他出去了,知道毓秀宫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案吗?”李季歆又问道。
丁队熟捻于心:“朱大人让我去毓秀宫踩点,又派人把一箱子军火埋在了边角里,那地方有墙和树挡着,没有被暴雨淋湿。我若违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才出面指正。”
李季歆笑了笑,这个人还是很有接受能力的。
这是朱岳春自己没有安排好,当初让丁队去毓秀宫那里假装照看,都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所以去毓秀宫的登记,也是朱岳春亲自批的,禁卫军里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都可以作证。
吴立平一死就换了朱岳春,朱岳春要是死了,不正是下一个上位的时候?
傻公主荡着退啃着果子,眨了眨眼开口问道:“美人儿女傅,父皇是不会相信他的。”
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不需要相信,只要明面上说得通,无论如何军火是大事,翁益连同他身后的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
“那之后呢?他的势力被谁归并?”傻公主吐了果子核,从阶梯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美人儿女傅都会解决的!”
李季歆便笑笑,傻公主假装自己的思维很简单,可哪有这么简单?
另一厢,皇后和太子已经出来了,临走两人各自笑笑,然而各回各家。
只有御书房里的皇帝没有动。
从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拜:“昨晚宫里出现过一场混战,已经确认属实。”
“哦?”皇帝转着手上的两个大核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谁的人?”
“不清楚。”那人回答,“只是皇上,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何?”
皇帝闭着眼一脸的惬意:“云戎一心想要太子之位,却没有这个能耐;云滨当年凭着汤卫国的辅佐从夺嫡之战中脱颖而出,可本身却是个软耳根子,容易被人唬弄;德妃的娘家一掌东北边境军权,北洲蠢蠢欲动,可这次吴立平的事件我看得出来,边境有猫腻。每个人都怀有异心,比不上朕心中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那皇后……”那人狐疑地开口。
说到皇后,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可捉摸,刚才的惬意也一扫而光:“皇后看似毫无身家,可到底还是皇后。当年童家的惨案是一个冤案,朕原本还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可这是皇宫,皇后有多少能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初朕找到过她和花蛇山的通信……”他顿了顿,没说下去,“把李季歆招过来,皇后存在着小心思,朕得让她明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
“可……长宁是个傻子……”
“长宁若不是个傻子,皇后的日子哪有这般好过?不说别的,南洲想要联姻,长宁不傻,去的人就是长宁不可。”
“那么现在,那批军火……”
皇帝的眸色一暗:“几年前夺嫡大战之后朕就盘查过军火库,知道有一批军火遗失,几年来一直偷偷在寻找,翁益这个逆臣啊,为了云戎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铲除了。”他大笔一挥,“无论太子和皇后说什么,只要是让翁益死的,朕就都准了!”
“那么现在这批军火又丢失了……”那人轻轻叹了一声。
皇帝并不紧张:“运不出皇宫,谁接收了这批军火,下场就和翁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