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国的铁流真和大唐这支叛军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交易,该不会也想染指法门寺内里的宝物?”
“这铁流真的师弟也怪异,哪怕不怕大唐这些江湖术士的手段,这时候主动请缨是什么鬼?”
金刚巴鲁虽然忍住了没有出声,但偷瞧着杜高贤大踏步向前,他也只觉得这人怪异。
祁连苍兰是要生擒那个年轻公子,吉备真吕是要为自己的宗门夺得一件神通物,自己则是想要和那两个女子双修,那这好处都瓜分完了,这杜高贤这么起劲是要做什么?
“这人的真气波动强横,已是七品巅峰,这斗笠也非俗物……”
此时杜高贤真气波动显得越来越强横,虽然在他的感知之中,杜高贤的真气还未有神通变化,但已经呈现和浑身气血结合之势,而且此时他头戴着的斗笠金色符线之中元气快速游走,整个斗笠表面金线游走,金色光华渐渐在头顶形成一朵缓缓旋转的金色宝花,这金色宝花足有大圆桌桌面大小。
这看得金刚巴鲁更是暗自心惊。
上官昭仪这时候已经丢了白瓷油灯。
太平道和五斗米教的这些修士炼制的法器好用是好用,但大多都是依靠材质特殊,用符箓封印威能,威能一空就没用了,不过这些法器虽说都是一次性耗品,但胜在气机牵扯独特,激发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此时她左手之中已经捏了一个鞋垫子,右手暗藏一根骨针。
这鞋垫子是皮质,表面绘制了许多鬼怪般的图案,或鲜红、或深红,或暗红,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团洒落时间不同的血迹凝固而成。
看着杜高贤大踏步走到门口,上官昭仪便直接喝问,“来者何人!”
杜高贤开口道,“我乃…”
他倒是的确想说自己姓甚名谁的,但他才刚刚开口应声,上官昭仪就已经提针在左手的鞋垫子上猛扎。
杜高贤呼吸一顿,他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血光,一时遮掩住了他的一切感知一般,让他鬼打墙般分不清东南西北。
“此种旁门左道的法器,还能迷惑我这种修为的感知?”
杜高贤心中生出怪异的感受,呼吸停顿,但他面色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伸手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了一把伞,撑了开来。
这是一柄很奇特的伞,是用很多兽皮拼接而成的,有些皮上带着色彩斑斓的毛发,伞骨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细小的指骨和颈骨。
在他撑开这柄伞的刹那,有狂风以这柄伞为中心往外席卷,风中响起了无数野兽嘶吼的声音。
他眼前的血光瞬间消融。
金刚巴鲁毕竟是八品大修士,他的感知完全不受阻碍,当杜高贤撑开这柄伞的刹那,他就反应了过来,“伏魔师!这人竟是伏魔师传承!”
伏魔师在大唐的修行体系里面归结于巫。
夏商时巫术横行,自秦以来,真气法门占据主流,巫蛊法门都变成小众法门,又因为炼制材料的问题,渐渐就分化成区域性的法门。
大唐境内一些湿热生产毒虫之地,炼制蛊虫方便,蛊道便因此传承,许多巫法讲究生祭,需从食人猛兽身上获取修行所需,所以在关外游牧部落之中便有完整传承。
巫道传承已是小众,而伏魔师乃是小众之中的小众。
一般的巫者宛如一个部落的坐地神灵,治病救人,镇压来犯的凶兽恶灵,是不主动去外面招惹是非的,但伏魔师则完全不同,伏魔师是哪里有食人的凶兽就去哪,哪里的鬼洞子里有诡异的存在,就去哪里猎杀。
其实很多所谓的鬼洞子里,都是一些不常见的异邪阴冷生物盘踞,伏魔师猎杀这些东西,借以炼器,便是他们修行成长的手段。
铁流真之前作为大食国内唯一的八品大修士,在整个关外都很有名气,金刚巴鲁也对铁流真有些了解,知道此人修的也是真气法门,并不是什么巫道。
大食国境内也没有听说有这种伏魔师传承,倒是现在吐蕃所在的区域之内有。
这人虽然是铁流真的师弟,难不成和吐蕃那些流亡的贵族又有什么关联?
杜高贤一恢复感知,就看到顾留白和沈若若还气定神闲的在那坐着,而那麻子脸姑娘此时手里已经握了两片烧焦的龟甲。
顾留白和沈若若身前那池子里,许多羊眼球好像鬼怪的眼睛一样盯着他,他身前那些日本黑衣修士尸体之间铺满的鲜血之中,不断流淌出阴寒的气息。
但他却反而笑了起来,“还有什么旁门左道手段,尽管使出来。”
金刚巴鲁的确是有眼光的。
他所修的正是巫蛊法门之中极为小众的伏魔师传承,他这种法门,乃是以身作鼎,汲取用法器炼化阴邪之物之后的元气,其实时至今日,哪怕是关外那些人迹罕至之地,对于他们这种传承而言,也没了多少合适的修行材料。
哪有那么多魔可以杀。
那些所谓的鬼洞子里的魔鬼,那些罕见的于黑暗之中和阴邪之中生长的强大生灵,比世间的八品修行者还要稀罕,杀一条就少一条。
反倒是大唐战事一起,有人兴风作浪,用了大量生祭手段,倒是肯定造就许多邪物。
而且大唐的旁门左道修士所修的法门也好,炼制的法器也好,倒是很适合他这种传承的修行。
他已修至七品巅峰,距离八品只差一线,就差一点际遇。
他以为这沈若若和上官昭仪是旁门左道修士,所以心中自是无限欣喜,以为这是自己的天命。
顾留白听着他的大笑,也笑了笑,对着沈若若和此时已经走到他身后的上官昭仪轻声说了两句。
上官昭仪倒像是要让沈若若玩得尽兴一般,将手里头的两片龟甲也塞给了沈若若。
沈若若开心的一笑,玉葱般的手指在两片龟甲上敲了敲,这两片龟甲不断的震荡,发出嗡鸣。
杜高贤微微一怔,只见两侧烘房上方陡然风吹落叶般卷过来许多黄色的符纸。
这些黄色的符纸纷纷扬扬的飘舞过来,密集得犹如下雪。
一缕缕缥缈的元气在这些符纸之中游走,瞬间让这些黄色符纸发出哗哗的响声,接着符纸之中的元气开始猛烈爆发。
一团团火光不断的涌起,卷吸着周围的天地元气,接着将自己撕扯成无数的碎片。
一场火雨瞬间降临!
杜高贤隐没在斗笠下的脸面上瞬间失去了笑意,他将手中的伞彻底撑开,旋转。
狂风将落下的火雨变成了旋转的火云。
轰!
然而就在此时,他身后两侧的院墙同时崩裂。
风雷大动!
倒塌的院墙之中就像是站立起了数个由罡风凝聚的巨人,雷声在它们的体内轰鸣,在狂风吹拂而来之前,数百道的雷光从倒塌的院墙之中迸发,朝着他席卷而来。
杜高贤已经失去了镇定,他一声怪叫,将头上戴着的竹笠摘下,直接朝着那片雷光丢了过去。
宝花旋转着,被雷光冲击得支离破碎。
竹笠表面的竹片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直接撕裂,露出了内里的一条条蛇骨。
一条条细小的白色蛇骨编织在一起,形成了这顶笠帽。
蛇骨之间,用金丝串联,同时编织成符纹。
也就在此时,他看见顾留白身旁的中年妇人又伸出手指压碎了一只木蝉。
一侧已经被压在断墙下的两堆柴火突然炸裂开来。
这两堆柴火之中,滚出了许多黑色的丹丸。
这些丹丸瞬间被细碎的木针击碎,然后炸开。
一团团黑色的粉末,就像是一团团黑云将他笼罩在内。
沉重的粉末让他周围的天地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也就在此时,那中年妇人竟还兴高采烈的拍了拍手,似乎玩得开心的模样,接着她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了厚厚的一叠符纸丢了过来。
而她身边的年轻公子,则有些肉疼的摇了摇头。
厚厚一叠符纸就直接抛飞过来,散开。
符纸顷刻间燃烧起来,但并未涌现更多火光,只是极高的热力瞬间将符纸之中蕴含着的大量银色粉末融化,变成无数银色液滴。
这些银色液滴在元气的推动下,如无数细小的箭矢打在他的伞上。
他的伞瞬间沉重起来,伞的边缘不断流淌着散发着热气的银色液滴,然后凝固。
斗笠摘下之后,露出的是一张紫黑色的脸,只有一寸的短发。
杜高贤紫黑色的脸皮上有着数团鬼画符一样的刺青,平日里可以轻易吸引人的目光,然而此时,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惊的神色。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道符,这么多法器的?”
“这两个妇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根本不惧怕这种级数的道符或是法器,但任何的道符或是法器的数量若是到达惊人的程度,便很容易超脱原有的品阶。
而且按他的认知,这些旁门左道的修士哪怕为了克制同道会炼制一些风雷符,雷火符,乃至克制真气的法器,但因为自身所修的真气性质,这种法器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东西太过难炼了。
但这妇人出手就是一大把!
而且他感觉到这妇人的真气似乎和寻常的修士不同,哪怕没有剧烈的真气波动,这些符箓经过她之手激发出来,威力却超乎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