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方才武浊那凌厉的一击,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武浊出手果断,动作干净利落,那绝非是在大营里随便学来的本事。
二虎心里暗自琢磨,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武浊肯定在之前就跟随厉害的人专门学过武艺。
至于教武浊的人究竟有多厉害,他虽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比大营里那些教他们的普通教头要强得多。
“闭嘴吧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拍马屁!”
一名大汉哭笑不得,一边低声呵斥,一边伸手捂住二虎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话来。
众人抬着担架,脚步匆匆地渐行渐远,只留下一道道匆忙的背影。
武浊在杀完人后,心中那股如汹涌波涛般的怒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抽离,逐渐消散于无形。
他像是迷失了方向的羔羊,茫然地伫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而又带着几分惊愕。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长刀,刀刃上的鲜血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又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那个被自己砍得面目全非的敌人,尸体横陈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渗进泥土里,画面惨烈而又真实。
“这……这是我做的?”
一时间,武浊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怀疑。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的自己,连宰杀一只小动物都于心不忍。
可如今,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他竟然主动出手杀人了。
虽说对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兵,可在这烽火连天的局势下,那也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啊。
负责统率武浊的将领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目光敏锐地看了看武浊手里的刀,又瞥了一眼武浊面前的惨状,心中立刻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深知,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王爷,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哪里见识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如今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经历生死搏杀,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
这般表现,他极为理解,毕竟谁都有第一次。
当即,将领走上前,神色关切却又不失威严地说道:
“先回大营吧,这里事马上就要结束了。”
“知道了。”
武浊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握住刀柄的手指,仿若只有这样才能给予自己一丝力量。
他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一步步缓缓地往大营的方向挪去。
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刀随着他的走动,有气无力地晃荡着,刀尖时不时轻触地面,划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而此刻,他的脑海中,那个西突厥孩子兵临死前狰狞又恐惧的模样,却如同一道无法驱散的阴霾,反反复复地闪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陛下,您慢点跑,千万别急!
没事儿,是世子杀了敌人,世子安然无恙,不是敌人伤了他!”
回来报信的人心急如焚,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们一路回到大营,将受伤的二虎匆匆扔到大营门口。
顾不上喘口气,便又马不停蹄地朝着杨广的营帐奔去。
一见到杨广,便将战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事无巨细地告知了他。
杨广一听,瞬间脸色大变,整个人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噌”地一下炸了毛。
他全然不顾身旁众人的阻拦,猛地甩开众人拉拽的手,仿若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出大帐。
一路上,杨广脚步踉跄却又速度极快,径直冲到大营门口。
而此时,正巧撞见了失魂落魄的武浊。
杨广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波澜,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急促地对身旁的护卫说道:
“将他带走,动作轻点,千万别让人看见。”
此刻,杨广心底还尚存一丝理智。
一旦暴露了武浊的身份,那么武浊这段时间历经千辛万苦的磨练可就全都白费了,之前的种种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诶?” 武浊正走着,突然,他感觉两侧臂膀一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几个人给架住了。
他心头一惊,刚要挣扎,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自家大营,料想应该没人会无端加害于他,便稍稍安下心来。
没过多长时间,武浊的身影就被带到了大帐之中。
杨广一直在帐内焦急地踱步,一见到武浊进来,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在武浊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摸索检查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生怕武浊受了哪怕一丁点的伤,那紧张劲儿就好像武浊是他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外祖父,我真的没事。”
武浊被杨广这般摆弄着身体,脸上写满了无奈,只能不住地开口安抚。
“真是没想到啊,” 杨广眉头紧锁,既心疼又有些埋怨地说道,
“你都跑到后勤去了,怎么还能碰上敌人?”
他心里也实在犯愁,除了后勤这种相对安全的地方,还能把武浊安排到哪儿去呢?
这孩子的运气也太差劲了,要是有程咬金的运气就好了。
“外祖父,我…… 我杀人了。” 武浊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人临死前,眼睛一直死死地瞪着我……”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助与彷徨,此刻的他,太需要有一个人来开导开导自己了。
“杀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杨广拍了拍武浊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你外祖父我带兵打仗的时候,那也是身经百战,手上沾染的人命,数都数不清,要是都像你这样,还怎么带兵?
再说了,看看你父王吧,这些年南征北战,他手里沾染的人命,都能把东都给填满了。
你想想,这些西突厥人还屠过咱们隋人,他们就该死!
你杀了他们,那是为民除害,没什么好愧疚的。”
杨广站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希望能借此驱散武浊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