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脸上写满疑问,回头一看,也连忙扭过身子,背对远处那个凶悍的女人。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包厢里闪烁的灯光下,有的同事喝的七荤八素,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有的将醉未醉,跟着音响的节奏跳起了舞,音响是自带的,舞姿也是一言难尽。
刘泰山跟旁边乔心语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出门去了一趟卫生间,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马桶盖及周围都是呕吐物,吓得刘泰山提着裤子无奈又回到了包厢。
刘泰山回来的时候,乔心语正在接电话,过了好一阵子,她放下手机,掩面躺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道:
“不行了,我得回去。”
刘泰山拿起盘中一颗樱桃塞进嘴里,不解道:
“怎么回事?这么急。”
“我家水管漏水了,都渗到了楼下,刚才物业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开门。”
说着,她收拾东西,拎起挂在椅子上的包,跟刘泰山打了一声招呼,转而又跟经理解释了几句,随即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去。
刘泰山也想走,有同事想拉着他去跳舞,都被他婉拒了,倒不是怕献丑,实在是刚来不久,都还面生,有些放不开。
他本来就社恐,四肢又不协调,一跳舞估计要当场社死。
过了一会儿,躺在桌上醉倒的同事,被人搀扶着上了车,自动驾驶的汽车,在规划好路线后,按下启动按钮,轻轻松松就能把乘客送回家。不过有些同事醉得不省人事,为了保险起见,公司特地派人一路护送。一转眼,包厢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刘泰山也起身来,跟相熟的同事道了别,出门来骑上了小电驴,往出租屋方向而去。
一路上,微风吹拂,不觉得冷,反倒有些惬意,驶过一个个熟悉的路口,眼前的画面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过去,十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地,更早的二十年前,这里曾是一座大山,山下不远处,有一所高中,那是他的母校,现在那所学校在原来旧址上进行扩建,已经不再是回忆中的样子了。
刘泰山依稀记得,那年的秋天,距离他退学过去了两年零六个月,他和姚萱走到了一起,两人做了成年男女都会做的事,那天晚上,姚萱抱紧了他,问他后悔吗,并用一种很凄婉的眼神望着他,当时他以为是在开玩笑,随口说了一句不后悔,姚萱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疼得刘泰山哇哇地叫,连连道饶。
姚萱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脸,气氛降到了冰点,刘泰山意识到不对劲,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姚萱,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家境优渥,追她的人有不少,他有些自责,又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你为什么不后悔?就因为你喜欢我?”
刘泰山点了点头,默不作声。他不太懂姚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有资格后悔的,不应该是她吗?
两人沉默了很久,她捂着脸,看不到她的表情,是绝望或者是伤心。
总而言之,她不那么好过,她心里应该很难受。
“你为什么咬我?很疼的!”刘泰山道。
……
“对不起!”
刘泰山温和一笑,他完全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听说有些昆虫,例如螳螂,在交合过后,雄性会自愿奉献自己,任由雌性蚕食掉躯体,从而保证物种的繁衍。
有时候刘泰山就在想,人们很多时候把自己跟自然界其他生物刻意地区分开来,比如禽兽一词,原指飞禽走兽,动物的统称,并无贬义,可在语境当中,大多时候,都是骂人的话,比如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可即便如此,人类就能彻底跟动物撇清关系吗?
显然不能,在人类社会里,为了抚育后代,男性必须拥有一定的物质基础,给予女性安心且舒适的环境,从而保障繁衍工作的顺利进行。成婚后,男性不得不节省开支,精简社交,并付出终身劳动力,这何尝不是一种“献身”呢?
在刘泰山看来,很多方面,其实人和动物别无二致。而且很多时候,人可能比动物更凶残,更狡诈。
他摸了摸耳朵,有点儿疼,照着手机一看,赫然看到印在耳朵上的一排牙印。他不敢喊疼,也不好意思喊疼。
穿过一道道街区,他有些恍惚,于是捏住刹车停下,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模糊了,目中的景色也糊了一片,像是被雨淋过的油画。
可能是自己太过感性了,以前他不这样,现在,随着年龄的累加,让他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很多弥足珍贵的人或者事,就手里握住的流沙,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有时候还真能让他破防。
他低着头,繁华的夜市里,不断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各种的肤色,各式的着装。还有迈着机械的步伐穿行在街头巷尾的智能机器人。如今,家政行业差不多都快被人工智能垄断了,仿生机器人更新迭代迅速,并且用途还在不断扩展。
渐觉心境转好,刘泰山压制住回忆的冲动,听人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他现在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不想陷入到无休止的反刍当中,内耗掉自己本就不富足的精神。
来到出租屋,刘泰山觉得头晕乎乎的,什么也不想,倒头睡在床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境。
后来的一段时间,刘泰山故意躲着乔心语,和韩青却是走的很近,两人偶尔一起吃饭,聊一些工作上的趣事,韩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工作上如此,生活里也是如此。
两人一起打网球,刘泰山累得大喘气,韩青却是刚热完身,周末一起爬山,刘泰山刚爬到半山腰,韩青就已一骑绝尘不见了踪影。
刘泰山比较沉闷,大多数时候不怎么说话,喜欢安静地坐着,而韩青则不同,他喜欢没事做做俯卧撑,或者跑跑步之类的,并且一直声称自己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