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清瘦的面庞露出笑意,牵动脸上油彩画的黑色符号,显得有些诡异。
“娘娘请。”
他微微俯身,抬手示意方芷萝。
“本宫也是第一次敬神,还有劳大祭司给本宫示范一下。”
方芷萝端起长明灯,对一旁的大祭司道。
大祭司颔首。
他嘴里呢喃着奇特的语言,方芷萝听不懂,但也跟着复述。
亦步亦趋的完成了通神仪式之后,大祭司偏脸看她,“现在娘娘可在心中默念所求。”
“好。”
方芷萝端着长明灯,闭目默念。
她同大祭司站在一起,只到对方的肩头。
他穿着黑色的特制披风,从后看,就像是一堵伟岸的城墙。
方芷萝重新睁开眼睛。
“现在,请娘娘随我,将长明灯放到祭坛上。”
方芷萝跟在他身后。
大祭司正要说些什么,身后的女人步子趔趄了一下,手里的长明灯就打翻,正好摔到大祭司手臂上。
“轰”一声,长明灯在地上剧烈燃烧起来。
大祭司的衣服也瞬间被点燃。
他动作迅速地脱下披风,扔到一旁。
底下的祭司们一下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死盯着方芷萝,好似她犯下弥天大错一般。
“抱歉。”
方芷萝道。
大祭司眸光凛然地盯着他,“无妨。只是,娘娘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银屏,传太医。”
“不必了。”
大祭司将手浸在圣水里,“圣水治百病,用了圣水就好。”
“大祭司乃圣体,若有损伤,恐怕会影响之后的祭天仪式。”
方芷萝继续:“还是让太医看一看为好。”
他将手拿出,在空气中轻轻甩了两下。
方芷萝低头,看到地上燃烧过后,留下了一片白色痕迹。
果然如她所想,这长明灯的灯芯,添加了黄磷。
黄磷剧毒,微末含量即可取人性命。
即便不是误食,闻其味亦会中毒。
他们在长明灯添加黄磷,不怕伤及自身?
不多时,刘太医过来,给大祭司把了脉。
大祭司全程漠然地坐着,幽静的眼眸晦暗不清,叫人看不懂他心底的情绪。
他手上的烫伤并不严重,但刘太医还是给他开了烫伤的药膏。
之后,方芷萝便随着刘太医一同离去。
他们一走,大祭司面无表情的,擦掉了手上的药膏。
“怎么样?”
刘太医道:“微臣从前也接触过瞳膜异色的病例,此人不属于这类范畴。”
“果然。”
这位大祭司号称是蜀山氏后裔,可即便是久远的蜀山氏,也是汉人,不可能会有这样奇异的长相。
他身材高大、毛发旺盛、绿瞳仁、高眉骨,眼窝深邃,更像是异族人,或者混血儿。
“刘太医,有什么东西能与黄磷克制?”
“黄磷乃易燃有毒之物,不知娘娘说的克制是什么?”
“那刘太医看看,这圣水里头,加了何物?”
方芷萝取出刚刚趁乱时沾湿了圣水的手帕,交给刘太医查验。
刘太医嗅了嗅,“这是极品的天山雪莲,富有异香,格外珍贵。”
“天山雪莲可能克制黄磷的毒害?”
刘太医摇摇头,“微臣不知这二者有何联系,不过,骆神医见多识广,微臣去求问于他,若有消息,再来回禀娘娘。”
“好,有劳刘太医。”
……
方芷萝到勤政殿时,萧珩正在面见大臣。
她在偏殿等了一等,再进去时,萧珩面色难看,愁容尽显。
方芷萝自然地走过去,帮他按摩头部。
“皇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是楚王。”
方芷萝若有所思。
“朕上次征战南越,楚王便与南越勾结,扰乱边境后方,大肆屠戮百姓,以让朕弃战回防。若不是如此,朕也不会非要南越灭国不可。只是,朕手头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楚王所为,届时,他随便就能推底下一个人出来顶罪,朕奈何不了他。朕手中沾染的鲜血太多,若再动楚王,朝中的老臣不会同意。史官的笔,也定会记上这一笔,将朕塑造为彻底的残暴君王。”
“所以,皇上想动楚王,却苦于没有正当理由?”
“是。”
萧珩冷冷道:“楚王一向自持甚高,此前与太后勾结,乱朕朝纲。现在虽看似安稳,实则处处寻衅,虎狼之心,长久不灭。朕已容忍他多年,不能再忍。”
萧珩握拳,咯咯作响。
“皇上。”
方芷萝纤细柔软的手指,覆在他拳头之上,“臣妾有办法。”
萧珩微讶,不明所以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楚王的人意图弑君呢?”
萧珩眸光一凛,“弑君?你说娜婕妤?”
方芷萝轻轻摆头,“她一介女流,楚王送她入后宫,顶多让她兴风作浪,谋害皇嗣。弑君的罪名,她担当不起。何况,谁都知道她是楚王的人,事情败露,楚王也会背负千古骂名,断不会如此。”
方芷萝说得云淡风轻,萧珩却是眯起眼睛,看方芷萝多了层深意。
“你有她谋害皇嗣的罪证?”
方芷萝依旧摇头。
“她很聪明,只是煽风点火,事情都让别人做了。福安公主周岁宴,她趁乱推温宝林,让她撞倒秦贵嫔;臣妾生四皇子,她又伙同容嫔指证臣妾与太医有染,意图除掉四皇子;若臣妾没猜错,谋害大皇子的那几个太监,应该也是她做的。”
当日,尚婕妤什么罪都认下了,没道理隐瞒这一桩。
尚婕妤谋害大皇子,皇后也并不知情,无法事先安排这几个太监。
而事后,皇后再去查,那几个太监却全都畏罪自尽,再无线索。
萧珩对皇后原本就有芥蒂,此事就算被挑明,他也只会怀疑皇后所为。
故而,背后真正的凶手就隐身了。
“臣妾问过赵嬷嬷,那段时间,娜婕妤与尚婕妤走得很近。只怕,对于尚婕妤所做之事,她是知情的。故而,她才会能借着她的谋算隐藏自己。”
“皇上,这娜婕妤入宫之后,所行之事都是针对皇嗣。可见,楚王让她进宫,就是想让皇上无后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