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才关上,沈聿明摸了摸装着热水的水盆,温度正好,“洗手吃饭。”
云暮低头吃了几口,发现沈聿明一直托腮看她,她放下筷子,担忧地看了一眼他右手手臂:“王爷手臂上的伤无碍吧?”
沈聿明呆呆地‘啊’了一声后才回过神,开始捂着手臂卖惨:“伤口疼得很,一抬胳膊就渗血。”
昨夜在鬼市时,沈聿明还没打听完消息,就发现一大群人从阁楼里跑出,直到大门重新关上,他都没有看见云暮出来,急忙闯了进去。
满地的箭矢让他慌了神,又见到破开的窗户,还当是云暮中了奸计跳窗而出,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
云暮的剑刺过来时,他刹不住脚,躲闪不及,又没带武器,只能抬手挡下攻击。
云暮自觉惭愧,坐到沈聿明身侧,拉起他的衣袖:“我看看。”
果不其然,白色的布条红了一片。
布条上的结还是她今早给人换药时打的,云暮深吸了一口气:“王爷没换药?”
沈聿明无辜道:“今儿点卯过后就去了卢府,回来正好看见你,本王哪里有时间换药?”
云暮记得附近有家医馆,给沈聿明理好衣袖:“不吃了,下官带你去医馆换药。”
沈聿明扒拉着桌子,坚决不走:“那不行,本王的手也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这传出去,本王以后如何议亲?”
云暮:“……你在说什么鬼话?一个大男人,大夫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万一那个大夫真的好男色怎么办?你伤的我,你要负责。”
“那你疼死吧。”
话是这么说,云暮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布政坊,正上着药,宋枫就回来了。
宋枫一见到沈聿明,整个人都炸了:“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能否让闲杂人等回避?”
被划为闲杂人等的沈聿明轻嘶了一声,云暮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弄疼你了?”
他轻嗯了一声,在云暮看不见的地方,朝宋枫挑衅地扬了扬眉,把宋枫气得脸都青了。
毫不知情的云暮最后打了个结,点评:“娇气。”
云暮把东西收回药箱:“可是有关米嚢花的事?直接说吧,王爷不是外人。”
虽不情愿,但宋枫也不敢耽误事,把记录下来的名单递给云暮:“属下还听说今夜有人戍时在东市倒卖米嚢花。”
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突然一下子就泛滥起来,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
“去通知冯章他们,今夜换上常服,随我去抓人。”
宋枫应了一声,却不离开。
云暮这才抬头看他:“还有事?”
“没了。”宋枫垂下头,脚下跟灌了浆似的缓缓挪了出去。
彻底看不到人后,沈聿明冷不丁问道:“宋枫可知你的身份?”
云暮摇头:“不知,下官岂会把这种把柄告知他人?”
他继续追问:“本王听说宋枫是你捡回来的,这么多年也一直瞒着他?”
云暮反问:“难道王爷这几年逮到个人就会告诉对方你是皇上的儿子吗?”
沈聿明眼底的笑意慢慢凝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本王就不叨扰云大人了,药箱也顺路给你带回去。”
戌时一刻,云暮在东市闲逛,这也看看那也瞅瞅,视线却不离开那个昏暗的角落。
不多时,一个狗狗祟祟的人背着一个包袱警惕地往走另一条街巷走,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好几个人,云暮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了上去。
等人们拐了个弯后,发现角落空无一人。
把邻近的两条街都翻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周管事苦着张脸,不知该怎么和东家交代。
“说吧,这些都是哪来的?”
诏狱森森,一路走来,脚下黏腻,更有一些断肢被随意丢弃在刑架旁。
黄志达还没走到脚就软了,冯章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人往里拖,捆在了刑架上。
还没等用刑,黄志达就交代了:“各位大人,我说,我说。这米嚢花是一个黑衣人给我的,说是京中的贵人都在用,他提供米嚢花,由我来卖,最后得的钱三七分,我三他七。”
冯章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黄志达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他带着帷帽,还穿着一身黑衣,小人如何能认出?”
又问:“那你们怎么交货?”
“每隔三日,他就会把货放在小人家前的那个小巷子的墙里,天黑后小人再去取,钱的话,小人卖完回家时,会顺手塞进放米嚢花的墙里,第二天再去看,已经被人拿走了。”
“大人,你们要是也想做这个生意,小人可以替你们引荐,小人卖一个米嚢花才得这个数,再让给你们两利,就真的要饿死了。”
一鞭子落在黄志达身上,“废什么话,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否则就把命留在诏狱吧。”
黄志达疼得面容扭曲:“听说昨日鬼市的货没有出掉,京城里大多数人都急着要,今夜小人的米嚢花能卖到……”
云暮给伍华使了个眼色。
云暮终于开口:“你既卖这个东西,也应该知晓它的用途吧?”
“小人不知,只知晓用了之后就再也离不开这玩意,听说朝中许多大人都在用,就连皇上也……”
云暮一鞭子甩在黄志达身上,鞭尾扫过他的嘴巴,火辣辣的疼:“住口,皇上乃一国之主,岂容你污蔑?”
……
早朝一下,云暮就提着那个小贼去了勤政殿,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药膳味,人未到声音先制止了他:“皇上,这个药膳不能再用了。”
梁文帝惦记了一夜,此刻又被打断,就算是云暮,他也心生不满:“这是为何?”
云暮把打着冷颤和流鼻涕的小贼丢在地上:“这个小贼是奴婢前些日子抓到的,偷了醉江月那道野鸡汤的药渣,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伸手接过冯章递过来的汤药:“这是奴婢按照院使的房子在太医院抓的药,他喝下去之后并无好转。”
说罢,她上前拿过梁文帝的那盅汤,又给小贼灌了进去,小贼闻到味拼了命地把汤往下咽,最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皇上,只有加了米嚢花的汤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他的症状和地上这人并无太多区别,梁文帝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
“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谋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