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产生的所有情绪，来源于大脑中被激活的神经元及其释放的化学物质。
爱情便产生于此，故而一定会消散。
长孙雾的父母结合是没有爱的，所以这个家庭也没有爱。
他不需要父母对他的爱，也不需要朋友，因为实验室就是他的一切。
长孙雾人生的起点源于此，终点也在这里。
他从不关注除此以外的事。
副本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得已而为之被迫参加的节目，就只是为了履行职责，还是在副本中能让他有体会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如果，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样极端，他是否也能拥有其他的情绪？
喜怒哀乐，好奇，困惑，惊喜，感动，痛苦，还有生命行至如今此刻势必会产生的，爱。
身为盘古特级教授的长孙雾，他在元以身上感知到的第一种额外情绪是无语，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笑话，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不明白到底哪里好笑。
身为研究所教授的长孙雾，他在元以身上感知到的第一种额外情绪是好奇，紧接着开始关注她，直到在飞船中被她保护。
在脱离第二个副本后，长孙雾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但就是这样的虚假，却让下城区的义体医生长孙雾一眼就对她卸下心防。
那晚一起看的月亮太过晃眼，让长孙雾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这算什么呢？
“想到就说出口，想到就是真心。”
“如果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等待初雪降临，就请告诉她你的心意吧。”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两句话，在回到自己房间后依旧想着，他一直在问自己，长孙雾，还要自欺欺人吗？
23：03时，他站在房间的窗边。
这里刚好靠着花园，于是他看到了女孩。
她裹着厚厚的、外层是暖和绒毛的家居服，手腕上没有带温度平衡器，站在零落的雪中。
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能够一眼看到她的双眼。
长孙雾拉开窗户，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
此时此刻，他们算是在一起观看这场初冬迎来的雪吗？
此时此刻，是老天在告诉他，要将真心说出口吗？
“不是没必要的，”元以摇头反驳他的那句话，“生活中就是需要这些情绪，这能增添色彩，换句话来说，这样的人生才算是有意思。”
长孙雾道：“所以我的人生，从来都是无趣的。”
元以试图安慰他：“那倒也不至于……其实我觉得在实验室也很有趣，你从中获得了知识啊！”
长孙雾笑了起来。
元以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他勾起的唇角：“你——”
青年抬手抚上自己的下唇：“我笑了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令人惊讶吗？”
“是有那么一点……因为我好像从来都没见你笑过。”元以喃喃道。
他却说：“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让你看到过。”
“因为每一次都是为你而笑，我却认为那是虚假的，于是掩藏起来，从来没有让你看到过。”
“似乎无法再掩埋下去，而我也不想再掩埋下去。”
“我想知道你们能够体会到的感觉都是什么样的，想要知道有趣的人生究竟要怎么过。”
“你对我说，想到就要说出口，想到便是真心，而在今天下了一场雪，我看到你在这里，或许是上天也在告诉我，不要再犹豫。”
“我可能是……喜欢着你的吧。”
他说。
为什么是疑问句，因为长孙雾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才算是喜欢。
“我不知道大脑中的多巴胺会留存多久，但这一次，我想要主动留下些什么。”
想要握住这抹颜色，想要握住这点温度。
让他的生命能和她一样。
想要深埋在这份温暖里，永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所以他学着元以教他的那样，想到就要说出口。
还在下雪。
一片一片落下，元以看到长孙雾满头的白色，他的脸上有几点小水珠，竟然也为这个看这冰冷的人添上了几分质朴与可爱。
元以想，她似乎有些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
什么喜欢什么想要留住……这是长孙雾会说出口的话吗？
长孙雾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他，真的明白喜欢是什么吗？
元以忽然后知后觉感到了冷，她缩起自己的手，下意识后退一步：“你——”
长孙雾却比元以更快一步的退开：“我的初衷并非是让你感到困扰，但我想，听到这样突兀的话的确会感到奇怪吧。”
“那么，我先告辞。”
“但我不会放手，元以。”
因为想要抓住她，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长孙雾离开了。
元以站在大雪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半掩着的门后。
二楼阳台不见光的角落，一道人影在那里伫立良久，将所有对话听入耳中。
他转身离开，夜光闪过他的头颈与肩膀，照亮那红的如同火焰一般的发。
今年的这场初雪，下的真大。
——
元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本就少的困意现在更是一丁点都不剩了。
之前她就因为感情的问题发愁了好久，今晚来这么一遭，又要继续发愁了！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了呢？
喜欢什么的，元以也还一知半解着，她只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因为要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生活没有那么简单。
她对他们的初始喜欢来源于小说，因为里面的人设觉得这几个男主预备役还不错，而现在则是真正将他们看作了独立的人。
既然从纸片人变成了真实的人，那很多事就复杂起来了。
有没有更喜欢哪一个人，有没有产生一星半点觉得好难选择的犹豫，又或者觉得没有一个人是她心动的？
她一点点从过去每一个碎片中捕捉自己心动的瞬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
又或许喜欢不能用一瞬间的心动来计算，有可能她自己也未曾看到的角落里，喜欢这份情绪正悄悄产生着？
元以闭上眼，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