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周周可以理解刘姰的想法,他有个好爸爸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乎,小孩彻底没有心理压力了。
他兴冲冲的跟着刘姰往外跑,准备再去挑点喜欢的零食。
“樊小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把周周吓得浑身一僵。
小孩什么都没想,甩开刘姰就开始逃跑。
他跑出大厅,在即将冲出院子的时候被人逮住。
熟悉的中年警察提着周周,语气严肃的质问。
“跑什么?”
“我不要回家!”
喊完这句话,小孩直接哇哇大哭。
他抱着中年警察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都糊在人肩膀上。
这种情况下,中年警察除了努力哄小孩也没别的办法。
他抱着才送回家没多久的孩子,大步走回所里。
门边,猛然被甩开的刘姰十分不解。
直率的小女生跟着中年警察,不停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跟到了休息室里,被赶来的刘嵘打发到一边。
在孩子没有停歇的哭嚎声中,一屋子人都被打发出去,只余中年警察一个。
狭小的休息室里,周周抽噎着强调,“我不回家。”
“怎么了?你爸又丢你了?”中年警察冷静猜测。
不仅没猜对,还踩到了周周的雷点。
小孩吸着鼻涕,一本正经的否认。
“他不是我爸。”
“嗯,他不算你爸。”中年警察难得说了句软话。
他摸着周周脑袋,沉声询问,“他干什么了,告诉我。”
这句话说完,屋内变得安静了许多。
小孩抽抽搭搭的开始思考,要怎么说才好。
以及,说出来会不会信,信了有没有用之类的问题。
他想着想着,抬头看了中年警察一眼。
眼里的犹疑和彷徨展露无遗,让人不禁心生酸涩。
中年警察瞬间反应过来,沉声许诺。
“你说,没事,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真的?”周周不确定的再次询问。
“真的。”中年警察再次肯定。
他揽着小孩,尽量温和的开导道。
“告诉我,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
“嗯。”周周吞下呜咽,点头答应。
他告诉中年警察,樊守正回村争赢了大伯,要带他去南方。
可周周觉得樊守正不是要带他去南方,是要送他去死。
所以他跑了。
一路跑到山里面,走了好久才走到这边公路上。
然后他就被刘家父女捡到了,带到了云安市。
“就是这样,伯伯。”
“嗯。”中年警察点点头,没提出任何质疑。
他抽出一张纸替周周擦干眼泪,静静思考该怎么做。
把小孩送回去肯定是不行的,那无疑是送他去死。
但小孩父母尚在,中年警察也没办法直接把他带走。
当了一辈子警察,杨俊破天荒有了犯法的冲动。
他想着要不走走关系,直接把周周记成流浪儿童,再依法收养?
可这样,又有些违背他内心的道德准则。
纵使内心苦恼,但杨俊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他和兄弟单位的人打了个招呼,先把周周领回了家。
正值五一长假,杨家反倒没有一个闲人。
杨俊要义务加班维护治安,他夫人在医院上班,也得加班加点干。
至于高中生杨书杰,他的七天假期里只有前三天可以休息,后几天归学校。
所以,家里现在空无一人。
后知后觉的杨俊沉思片刻,决定把周周往夫人那里送。
正好,还可以在医院顺便做个体检。
想到这里,中年人紧皱的眉头稍微散开了一些。
他把脏兮兮的书包放在茶几上,又领着周周往外走。
医院离家有点远,两人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等杨俊找到内科诊室的时候,蒋医生已经开始了下午的看诊。
温和的中年女医生眼神专注,在病人腹部摸索着查探病症。
她微一侧头正好看见人群之后的杨俊,于是直接开口询问。
“咋啦?有啥事?”
“所里催我回去,你先带一下周周。”
“行。”蒋医生点点头。
夫妻俩没说多余的话,各做各的事情。
蒋霞继续给病人看诊,杨俊自己找了高矮两个板凳出来,给周周搭了个简易小课桌。
他叮嘱完小孩,便马不停蹄的离开。
喧闹的诊室里,来来往往的病人络绎不绝。
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会往医生身后看两眼。
有话多的,还要跟周周搭两句话逗逗小孩。
“这娃听话的咧,晓得自己看书写作业,比我家那个乖。”
“就是就是,真不一般啊,以后肯定是上大学的料。”
……
嘈嘈嚷嚷的声音一直到日落才停歇。
蒋霞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收拾好桌面才回头和周周说话。
上次周周借住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蒋医生。
所以,面对陌生人的小孩有些怯生生。
他合上先前杨俊随手找的杂志,自觉把两个椅子都放回了原位。
空落落的房间里,再没有了多余的杂物。
表情平静的蒋医生走过来,朝周周伸出手说。
“走吧,去做体检。”
她领着小孩,不紧不慢的往检验科走。
和常规科室不同,检验科一般留着有人值班。
蒋霞提前开好一些基础检查的单子,交完费就可以直接做。
不过,出结果倒是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她没有急着回去。
负责任的蒋医生先和小孩一起去食堂去吃饭,然后又带着他去病房巡查。
这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就大概差不多了。
取到周周的体检结果之后,蒋霞才带小孩打车回家。
她回来得比平常晚一些,高中生早就到家了。
听见开门声,杨书杰急匆匆的钻出房间,熟络的跟小孩打招呼。
“我就猜到是你来了,你的书包我认识,是不是你爸又丢你了?”
“差不多。”
不想再说一遍逃离村子的故事,周周含糊其辞的给出肯定。
他们说得自然,却惊到了一旁的蒋霞。
蒋霞虽然听说过云山恶意弃童的事情,但没见过周周的面。
那段时间,她恰巧到外省医院学习去了。
再回家的时候,周周早已被樊守常接走。
所以,蒋霞既震惊于二次丢弃的事情,也震惊于周周的平静。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该怎么消化来自至亲的伤害呢?
思及此,她心中生出了些许怜爱。
只是蒋医生一向性格内敛,并未将这点情绪表露出来。
她进厨房给杨书杰煮宵夜,顺带也给周周煮了一份。
食物香气常常能缓和人的负面情绪,而忙碌也能让人情绪稳定。
重归平静的蒋霞端出两碗肉丝面,唤两个男孩用餐。
暖黄的顶灯下面,杨书杰还在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报警也不一定有用,咱们这不是国外,不流行剥夺抚养权。”
“我不要他养。”
“呃…不是这个意思。”
冒失的高中生不住挠头,努力用最直白易懂的方式阐释这个定义。
他正说得起劲,就算忙着吃面也要抽空叭叭两句。
蒋霞从旁边经过,淡淡的说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餐厅便立刻安静下来,直到睡前都不敢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