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莉莉急促的踱步声,似乎在提醒单良必须加快速度。
“他们还好吗?”贝拉的声音依旧微弱,但明显多了几分焦虑和关切。
单良压下内心的急切,尽量用温柔的语调向贝拉简要介绍了她家人的近况。随着她的描述,贝拉紧绷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见此情景,单良趁机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贝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拉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我……我没什么,”她轻声回应,明显在掩饰什么。
单良察觉到贝拉的防备,她柔声安慰道:“别害怕,贝拉,我既然能找到你,自然也有办法帮你。你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吗?那是我的帮手,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你必须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贝拉的目光变得游移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对某些事情难以启齿,而她懦弱的性格又让她习惯性地选择逃避和妥协。
见贝拉犹豫不决,单良加重了语气,试图打破她的防线:“贝拉,你知道吗?你的两个哥哥正在最危险的前线战斗,只为了能进来看看你。你的爷爷为了能离你更近一些,放弃了帝都最好的医院,选择了一家离白塔最近的普通医院。他们都很爱你,也非常担心你。你忍心让他们继续这样担惊受怕吗?”
单良的话似乎击中了贝拉心中的某个柔软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单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爱他们,贝拉。难道你不想再次见到他们吗?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就看你是否愿意抓住。”
贝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几乎不可闻,“我……我说……”
总算愿意开口了,单良暗自松了一口气。再不开口,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严厉教训贝拉。
贝拉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声音微弱而犹豫。她本来性格就内向,再加上长期自我封闭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她的表达显得格外困难和模糊。单良耐心地听着,一边引导她一边试图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经过一番耐心的引导和安抚,单良终于从贝拉磕磕绊绊的叙述中,梳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隐隐感到事态的复杂与危险,意识到贝拉所遭遇的绝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帮助贝拉脱离困境的决心。
单良内心一阵寒意,仿佛被冰冷的现实重重击打。
她难以置信地低声确认道:“你是说,那个人在害了你之后,居然还能继续出入白塔?”
贝拉轻轻点了点头,恐惧在她的眼中清晰可见。虽然单良之前就隐约感觉到白塔中存在一些古怪之处,但她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恶劣。
这不仅是对恶行的包庇,简直就是在纵容!
想到这里,她不禁联想到莉莉——难道莉莉也……单良不敢再往下想,心中翻腾的愤怒与担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嗯,我很害怕,所以……所以不想出去。”贝拉的声音颤抖,显露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单良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震惊,继续追问:“难道白塔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知道吧,”贝拉低下头,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那是大人啊,她们说他很厉害,我不能反抗的。”
单良沉默片刻,勉强平复心情,才再次问道:“……你是两年前来到这里的吗?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一声?”
贝拉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挣扎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终于,她轻声回答:“我害怕,只想一个人待着。后来,有一天她们就把我带到了这里,把我的光脑拿走了……”
单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
对于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来说,被信任的人背叛、受到侵害、感到深深的恐惧与绝望,再加上家人不在身边,这样的经历简直无法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一个地方默默疗伤,不愿面对外界的恶意和不信任,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常常鼓励受害者勇敢站出来,揭露真相。
然而,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受害者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面对无力反抗的伤害,面对可能的再次伤害,面对亲人的不信任、他人的恶意揣测,以及身边人的嫌弃与厌恶,这些重重压力一层层地积压在心头,直到她们不堪重负、濒临崩溃。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沉默成了她们唯一能掌控的防护,用来勉强维系最后一丝脆弱的尊严。
未曾经历他人之苦,何以轻言放下与面对?
单良心中暗自叹息,轻声问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想离开这里吗?”
贝拉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不想。”
“那……你想和家人联系吗?他们一定很担心你。”单良试探性地问。
贝拉沉默良久,眼中泛起一丝泪光,最终她低声说道:“……不了,别告诉他们我的事情,我不想他们对我失望。就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让他们忘了我吧。”
单良心中一阵酸楚,她几次尝试组织语言,想要劝说贝拉改变主意,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所承受的伤害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这种伤口需要时间去慢慢愈合,而不是简单的劝说就能解决的。
“好吧,”单良轻声回应,虽然心里并不愿意放弃,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尊重贝拉的选择。
她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一个方法来帮助这个女孩重拾勇气和希望,即便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
单良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到贝拉手中,那是一枚看似普通的胸针,却内藏玄机——一枚微型光脑。
为了这次冒险,单良倾尽心力。
当老先生得知她执意要去见贝拉时,再三劝阻无果,最后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半生的积蓄悉数转交给单良,作为行动的支援。单良也没有再推辞,知道此行凶险异常,索性将这笔资金用于兑换系统里的一些实用道具,眼前的这件胸针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定向联系光脑,”单良边说边将胸针小心翼翼地递到贝拉手中,“它只能用来联系我。只要你不当着别人的面使用,就不会被发现。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别犹豫,立即踩碎它。”
贝拉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惶恐与不安。
单良察觉到她的紧张,便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光脑,手把手地演示,直到确认她已经完全掌握了方法。
看着贝拉小心翼翼的样子,单良轻柔地将胸针别在她的衣襟上,动作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柔情。
她最后看向贝拉,语气充满了温柔和坚定:“贝拉,你的家人们非常爱你,所以你也要学会爱自己。我们会回来接你,等我们。”
贝拉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再次涌出。她低声呜咽道:“对不起……我太懦弱了……不值得你们这样……呜呜……”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痛苦,仿佛内心的伤痕又被重新撕开。
单良心头一紧,轻轻地拥住了贝拉。
她用柔声安抚着女孩:“别这样,贝拉,你已经很勇敢了。经历了这么多,你依然在坚持,这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事情。我们都相信你,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贝拉的泣声渐渐减弱,但单良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
时间不等人,她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恐怕很快就会被人察觉。
门外的莉莉已经按捺不住,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催促响起,单良知道,如果再不出去,莉莉这个胆小鬼恐怕会吓得自己偷偷溜走。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贝拉,目光里满是温情与不舍。就在她转身即将离开之际,贝拉低低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尽的哭腔:“谢谢……”
单良停下脚步,回头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如春水,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在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默默关上了门,带着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定与承诺,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