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轻轻哼哼着,闵嘉音努力辨认,确认它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她的行动幅度有限,小九却还是轻松地钻到了她怀里。
抱着一个暖呼呼的毛团子,闵嘉音的身子总算不再颤抖了。
小九贴心地将大尾巴盖在闵嘉音身上,遮挡住一部分寒风。
一人一兽依偎了片刻,闵嘉音小心地直起身子,开始将剩余的绳索往身上系。
权衡之下,还是下攀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还不到认命的时候!
因为之前用绳镖全力吊住自己,闵嘉音的右手拉伤了,此时行动更艰难。但片刻后,她还是做好了准备工作,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攀爬。
也不知毕县尉等得有多心焦,又是否会遇到危险。
她不能害了人家。
因山崖上树木丛生,对小九而言下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闵嘉音缓慢地往下爬着,小九则会先一步跳到更低的树杈上等着她。
每隔一段距离,闵嘉音都会用绳镖重新锁在一个坚实的地方,确保自己身上同时系着多根绳索。
饶是如此,经验不足又带伤的她还是逐渐体力不支。
到了空旷些的地方,呼啸的夜风吹得她的身子都摇晃起来。
眼看还有三丈来高,小九已沿着树生长的轨迹跳到别处去了,闵嘉音看着空荡荡的下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爬。
全身都在酸痛,尤其是手臂的酸痛感几乎要将血肉撕扯开来,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就这样跳下去,有多大的可能性不断手断脚?
不待闵嘉音思考,她的手中一个打滑,身体就坠了下去。
一根绳索磨了太久,在突如其来的牵扯之下猛地绷断,而另一根则留得太长,失了保护作用。
身体失重的刹那,心就像飘了起来,闵嘉音很想控制自己的四肢,但席卷而来的疲惫使她力不从心。
闭上眼之前的最后一秒,视线里划过一道亮色,如同黑夜中的流星。
是小九?还是——
“胆子这么大,这下玩大了吧!”
毕宁被小九找到,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闵嘉音坠落的那一幕。
他一跃而起,揽过闵嘉音,两人一同落地滚了几圈,卸去了巨大的冲击力。
看到闵嘉音闭上的双眼和满身的伤口,毕宁皱了皱眉。
他在闵嘉音手腕上搭了搭,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一点。
小九也跑了过来,扒拉着闵嘉音的衣角。
“她没事,喏,奖励你。”
毕宁从袖中摸出一个柿子,小九立即开心地伸爪抱了过去。
毕宁又掏出一块糖,塞进闵嘉音嘴里,随后小心地将闵嘉音背了起来。
“本来对你还有点愧疚,这下是我救了你的命,望你日后就不要怪我了。”
少年显然有武功傍身,背着一个人,脚步也未见蹒跚。
走出一刻钟,毕宁便找到了毕县尉。
此前毕县尉下到崖底后,估算着今日来不及再赶路,便挑选地方扎营。
谁知迟迟不见人来,上方还传来阵阵狼嚎与人的喊叫,但细听是男人的声音。
毕县尉的心始终七上八下,唯恐闵嘉音已遭不测。但他又无法立刻回到山顶救人,更无法在夜里走出陌生的山谷,只得遵从闵嘉音之命,在原地被动地等待。
就在毕县尉煎熬了仿佛足有百年的时候,山脚的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兴奋的小家伙,紧接着就出现了人影。
毕宁走近火堆旁,将闵嘉音小心地放到草垫上。
毕县尉看到闵嘉音身上的血污,顿时大惊失色:“夫人她……”
毕宁叹了口气:“她没事,只是累极了,睡一觉就好了。”
毕县尉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向毕宁拱手致谢:“多谢毕公子救下夫人,否则下官无法向知县交代。”
毕宁抬手制止了毕县尉的道谢,理了理衣摆坐在火堆旁,目光不知是在看着跳动的火焰还是在看沉睡的闵嘉音。
半晌,毕宁问道:“这位闵夫人是什么来头?怎么敢只身去攀悬崖峭壁的?”
说起这个,毕县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不无骄傲地讲起了闵嘉音来到断川县当晚三两下打趴劫匪的事迹,还讲起了昨夜石冬被制裁的事。
“听知县大人说,夫人一向剽悍,所以进山找树种这种事,知县大人才会放心让夫人去做。”
毕宁挑了挑眉:“剽悍?你们知县是这么评价她的?”
毕县尉嘿嘿一笑:“倒也不是知县亲口说的,是我总结出来的。”
毕宁嘟囔道:“我看就是逞能。”
视线转向闵嘉音,毕县尉心中又浮起担忧:“呃,毕公子,夫人身上这些伤怎么办?”
“不办,大部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就别妄动了。”
毕县尉现下对毕宁很是信任,就没有质疑。
毕宁又问道:“闵夫人是从京城来的吗?”
“不错,知县大人是平宁县人士,夫人则打小就生在京城。大人是探花郎,据说夫人的父亲当年也是探花郎,可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打住打住,这些奉承话你留着到你们大人跟前说就行。”毕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毕县尉。
毕县尉对待青眼有加的人时脾气总是很好,此时便笑了两声,但还是挑明道:“据说此番大人遭贬,夫人本不必跟大人南下,但还是执意相随。毕公子,你应当明白其中情谊。”
毕宁坦率道:“你是想说她与丈夫的情谊,我看到的却是她待断川县子民的情谊。她也真是个奇人,为一群素昧平生的人,愿意这样去拼命。”
毕县尉也不由感慨:“是啊,夫人大义。”
闵嘉音苏醒的时候,五感渐渐恢复,身上的痛觉复苏了,耳边的人声也逐渐清晰。
听到毕宁和毕县尉在议论她,她下意识便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很信奉这句话。”
“醒了?”毕宁眸中的火苗一跳,便走到了闵嘉音身侧,伸手扶她坐起,“喝水还是吃东西?”
闵嘉音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启唇轻轻吐出一个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