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之后,玄天观的香火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甭说大郎君小人夫,就是很多女人,都纷纷往玄天观跑,就为了上一炷香,在观中的灵池里洗洗手,有心的捐些香油钱,求一个护身符带着,为的就是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观里正在准备几日后七夕法会用的七宝香车,传说七夕之时,九天娘娘会携众天女下凡检阅,赦罪赐福,届时七宝香车满载鲜花绸带,上立九天娘娘法相,在街市穿行,圣男立侍娘娘两侧,遍洒甘霖仙露,为世人消灾免难。
所以七夕香车游行之时,所有人都爱簇拥着花车走,就为了沾沾仙气,若是有幸被甘霖撒中,那就是一年的好彩头,象征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利好四方财源滚滚,加官晋爵平步青云······总之这样的信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乞儿,在七夕这一天都实现了某种意义上平等,都有机会能成为神的宠儿。
其中还有一个“金叶启圣”的环节,在七夕之时,花车上九天娘娘像手中的伏魔宝剑会换成一支黄金打造的若木枝干,上面镶九片金叶,游览之时,金叶掉落被视作神谕,掉落的方位和叶子的数量都具有不平凡的意义。
上一次“金叶启圣”,五片金叶落在一位奴隶的脚下,后来这位名叫妇乙的奴隶做了什么,大家都有目共睹,更加强了这个传说的神圣性。
但叶子掉落毕竟是少数,神迹也不是年年有,更多情况是花车直到回去也没有任何金叶子会掉落,只是一个口口相传的固定环节罢了。
不管是日食还是即将到来的七夕佳节,都没有让两位圣男心中有任何的波澜,清修的日子就像一潭死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乐趣也没有盼头。
真要说起来,只有不久前落入水面中的那朵桃花,在死水中惊起一片涟漪,涟漪的余波不至于惊涛骇浪,却圈圈层层连绵不绝,一直在少男心头荡漾至今。
水汽朦胧,粘稠的空气炙热得想要实质化一般,就像泡在过于温暖的温泉中,不,比温泉更烫人,缠绵的热意紧贴着每一寸肌肤,甩不开逃不脱。
湿滑的小蛇从他的小腿蜿蜒而上,越缠越紧,将他整个紧紧包裹,好像被蛇一整个吞进了高热绵软的食道。
女人惊为天人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臂弯强壮有力,身体炽热如火,女子独特的香气将他包裹,桀骜的眉眼含笑,一手捏着他的下颌。
她说:张嘴。
崔暮暮从梦中惊醒,高热未散,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动如擂鼓的心跳渐渐归于平静,窗外天色未明,隐隐有虫鸣和风声,鼻息间是熟悉的淡淡檀香,他这才又坠入凡尘,回归于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禁欲守礼。
崔暮暮绝望地摸向身下,又是一片冰冷黏腻。
不管是清净的经文还是师父的戒尺,这下都完全不管用了,自从那个女人将他接住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去问师父又本能地觉得这是不可以说出口的秘密,搞不好还会被师父责骂,心里又怕又纠结,每次都悄悄自己洗干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身边的崔朝朝呼吸均匀平缓,看来还没有醒,双生子同体一心,从来没有什么秘密,但如今崔暮暮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一点也不想跟哥哥分享青春期的烦恼,他悄悄掀开被角,准备在夜黑风高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时候,偷偷解决掉这个意外情况。
双脚还没套进鞋里,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衣角,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哥哥。
“我,我去尿尿······”崔暮暮欲盖弥彰地解释。
“巧了,我也一起。”
两人点了个小灯笼磨磨蹭蹭地往茅房走,尽管是夏天,夜风一吹还是屁屁发凉,他俩很少有这样一路无话的情况,明明心如并蒂,却也有开不了口的时候。
崔暮暮心想:等会儿我进去就说自己闹肚子,让哥哥别等我先回,等他走了我就飞速把裤子一洗,计划通。
蹲了半天,崔暮暮刚想开口就听见哥哥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闹肚子了,你先回吧,不用等我了。”
崔暮暮:“······”
这明明是我的词儿!
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崔暮暮立刻改变战略,哦了一声提起裤子就跑,在哥哥出来前先把裤子洗好不就行了。
崔暮暮做贼心虚,抱着裤子鬼鬼祟祟地往水缸边靠,云彩遮住了月亮,黑不拉几什么也看不清,况且常年被香火熏燎,他的眼睛早就不好了,在晚上看东西格外吃力,当他伸手去拿水瓢的时候,另一只同时伸出的手搭在了他手上。
“啊!”
“啊!”
两声惨叫双双响起,水房的管事被惊醒,推门出来查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只当是夜猫儿打闹,便又披衣进去了。
要是他再驻足看一会儿,就会发现葫芦瓢在水缸里荡荡悠悠,漾开月光如碎。
崔暮暮被哥哥捂住了嘴,两人并排蹲在水缸后面上演绝活,假装泥菩萨,纹丝不动。
这可是两人的看家本领,有时候在供台上一坐就是一天,连姿势都不带变的,在别人看来泥胎木俑可能是贬义词,但在观中的老道长看来,这就是对圣男们最高的赞誉。
一开始谁不是抓耳挠腮坐不住屁股挪来挪去的小朋友,但是常年的规训加戒尺,你就是个赛活猴儿也给你训乖了,最后哪怕信众在脚下燃香被熏得眼泪横流都能一动不动。
泪水滴下来就更好了,谁不说一声菩萨显灵,接了圣男眼泪去治病。
崔暮暮没忘了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刚想问哥哥干嘛呢,一回头就看见哥哥手里也拿着亵裤。
······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自己尴尬还是替哥哥尴尬,遂双双红温。
崔朝朝强作镇定,“咱们赶紧洗完赶紧回去,要是被师父发现就惨了。”
两人沉默地洗着裤子。
“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老是——”
“——别瞎说,洗完就赶紧回去,什么事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