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笠笠小心翼翼抱着略微实体化的沈瑆,一点都不敢用力,她生怕力道一大就把他给捏散了,捏痛了。
她更舍不得松手,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可以触摸到沈瑆,她好想一直抱着他,不松开。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兴奋,多年来养成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自制,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阿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以前我应该有抱过你吧!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林笠笠抱着抱着,就觉得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很纳闷,她不记得曾经抱过他呀!
沈瑆那看不见脸的魂魄抖了抖,她当然抱过自己,不过,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候的她特别爱抱自己,从小抱到大,一开始明目张胆地抱,后来被夫人制止后,就转为偷偷摸摸地抱,只要没人,她就抱着自己,把自己放在她的腿上,一会捏他的脸,一会捏他的手,简直把他当最心爱的玩具一样,上下其手。
“哎,居然忍不住想要捏你的脸,也是醉了。”林笠笠看着自己不由自主伸出的爪子嘀咕道。
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沈瑆那还没成型的脸,忍住冲动,放下了手,继续轻轻环着沈瑆。
沈瑆忍不住又颤抖了几下,这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习惯都自动延续呀!
紧紧抱住沈瑆的林笠笠,感觉原本有些空荡荡的心似乎被填得满满的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让她止不住笑了。
她把头轻轻搁在沈瑆的肩膀上,嘴巴咧得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阿瑆呀,虽然我不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你这么恨我,那我一定做了对你伤害特别大的事,可是,最近几天,无论我怎么设想,我都觉得我一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因为,我只要一想到你会受伤,哪怕只是小小的伤口,我都觉得紧张,怎么可能会让你……,会让你经历那么残忍的事,绝不可能的,只要一想到那情景,我就心疼得无以复加,所以那个害你的人一定不会是我自己。”
“可是,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的相貌,但是……,却又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沈瑆的脑海里又出现那个冷酷无情的阿黎,他的灵魂又忍不住开始颤抖。
林笠笠立马感觉到了沈瑆的不对劲,她紧紧抱住他。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前世的事了,嗯?咱不去想了,好吗?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阿瑆,抱紧我,感受我就好了!”
“嗯!”沈瑆的魂魄尽可能地往林笠笠的怀里钻去,他在努力地汲取着林笠笠身上的温暖,来驱逐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暗和阴霾。
在林笠笠一点一点地安抚下,沈瑆的魂魄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靠在林笠笠的身上,一点都不想离开了。
“阿瑆!好点了吗?”林笠笠稍稍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沈瑆问道。
许是沈瑆的魂魄还没有完全聚拢,此时的他显得格外的瘦小,居然能够被林笠笠完全抱在怀里,如同前世一样。
“嗯!”沈瑆吭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让林笠笠的心一下漏跳了几下。
“也许是上辈子残留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让我这辈子一出生,就执着于让自己变强,我总是有一种感觉,因为我以前不够强,所以,我没能保护好那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要变强,我要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只做一个梦,梦里,我的面前是头怪兽,张牙舞爪,牙尖嘴利,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我很害怕,可是,我依然挡在它的面前,不让寸步,因为,我的身后有一个比我还小的人,等着我保护他,所以,我不能让。
一开始,我不堪一击,怪兽轻轻一拨,我就飞出去老远,眼睁睁看着怪兽把那个小人给吃了,我痛彻心扉,可是无能为力。
我只能拼命地练功,练习体力,速度,力量,就是为了对抗那头怪兽。慢慢地,我由一开始的不堪一击,变得可以跟她对打了。
再后来,她就拿我没有办法,虽然我还不能将他击毙,但它也拿我无可奈何,它无论如何都越不过我,然后伤害我身后的那个小人。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梦,直到遇到你,我才隐约明白,你就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人,而那头怪兽就是千魂云。
我从第一次在咖啡店见到她时,就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跟怪物一样的气息,我就明白,她就是那头怪兽,我需要全力以赴,殊死搏斗的怪物。
阿瑆,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变故发生,我也一定弄清楚,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定要解开你的心结,不让你继续沉浸在绝望跟痛苦里,我要让你像星星一样明朗,闪烁着光芒。
你再相信我一次,如果我负你,就让我魂飞……”
林笠笠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沈瑆给打断了,他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要,我不要你有事,不然……,我真的会成魔的。这么多年,我之所以一直徘徊在成魔的边缘,不肯让自己彻底沉沦,就是还想再见到你,我心中不甘心,就想见到你,问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无数次想过,见到你,我要如何报复你,我要灭了你,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可是,当我在灵球中再次见到你时,狂喜大过了愤怒。那一刻,我虽然暴怒,但,你的一个安抚,就让我躁动不安的心得到了一丝救赎,让我的灵魂义无反顾跟着你出了灵球。我知道我跟着你出来,也许是万劫不复,也许再也回不去,也许我将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也许我最后一点意识也将消散,可我依然毫不犹豫地跟着你出来了,那些顾虑,在选择的那一刻,都不值一提。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极度极度地渴望你再抱抱我,阿黎呀,阿黎呀! 我完全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既特别恨你,又极度渴望在你身边,这两种极端的感情一直支配着我,让我哪怕意识快失去时,依然能够将我拉回去,求你,不要抛弃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没有躯体,没有生命,没有亲人,唯一有的,不过就是这点意识而已了。”
沈瑆终于把他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让林笠笠听得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她的阿瑆经历了太多,他的心底藏着深深的不安和恐惧,如今,她能做只能尽力安抚他,保护好他,前世发生的事,她总有一天会搞明白。
她寻思着什么时候得问问柳明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提前知道前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林笠笠慢慢躺了下来,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阿瑆,过来,躺这里。”
刚刚还沉浸在悲观情绪里的沈瑆瞬间凌乱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古时男女五岁就不能随意同席,那时候,要不是阿黎把自己打扮成女子,自己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她身边那么多年。
如今,她居然让自己躺在她的身边。虽说他只是一个魂魄,但好歹也已经有一点点凝聚了,不再是一团黑雾了,再怎么样也不适合躺在一起吧!
林笠笠看沈瑆迟疑不决,骨链还时不时发出嫣红的光晕,就知道她家的这位又开始害羞了。
“过来,现在不是以前了,而且,我的旁边,除了你,也不可能躺别人,早晚都得过来,就别忸怩了。快过来!不然,我拎你过来啰!”
林笠笠伸手作势要拎他,沈瑆立马“嗖”一下躺到了她的身边,缩成一团。
林笠笠龇了龇牙,眨巴了下眼睛,把有点忍不住的笑意给憋了回去。
她伸手把沈瑆那如同海绵一样软弱的身子给翻了过来,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触手之处宛如一样既轻又软。
“好了,躺好。”林笠笠说完,就盖上了棉被,将两人盖的严严实实的。
“阿瑆,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我,无论何时,我都在。”林笠笠轻轻在沈瑆的耳边说道。
她双手抱住沈瑆棉花一样柔软的魂魄,头搁在他的脑袋上方,静静地躺在一起。
“阿黎?”
许久之后,沈瑆似乎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嗯,我在。”林笠笠听出,沈瑆喊的是阿黎不是阿笠,应该是自己前世的名字,不过,不管哪个,只要是她就可以了。
“阿笠?”
“嗯,我在,一直会在。”
林笠笠听到沈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舒气声,似乎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阿黎!阿黎……”。得到回应的沈瑆把头埋进了林笠笠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呢喃着阿黎的名字,似乎想要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不是在做梦。
沈瑆每喊一遍她的名,林笠笠都会应一声,没有一丝不耐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沈瑆的声音终于弱了下去,他似乎睡着了。
近百年的岁月里,这是他第一次安心地睡着了,他被林笠笠圈在怀里,牢牢地抱着,浑身都是林笠笠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暖意,温暖着他没有一丝温度的魂魄,亲手抚平着他心头的疼痛。
两人的心贴着“心”,气息不停地互相交汇着,乾坤衣无需呼唤就自行张口,将两人牢牢圈在一个世界里。
林笠笠那发自内心,没有一丝杂质的爱怜,呵护,以及浓浓的深情,是沈瑆的魂魄聚拢的力量。他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聚拢他已经涣散的魂魄,而这力量便是林笠笠全身心的爱,毫无保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