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海棠提了灯送沈妈妈走到院门口时,却见沈妈妈忽然让她原地等着,随后自己走前一步,先行把刚才带来的丫鬟们都遣走,待人都走没影了,这才回过身来面朝海棠,问道:
“我有话问你。”
“妈妈您问。”
“淑兰小姐刚住下那晚,云泽少爷可是来过这里?”
“回妈妈话,那晚大少爷的确来过。”
“几时来的?又是几时离开的?”
海棠未敢隐瞒,当即将那晚因何前往厨房又如何遇到大少爷以及回到院子后大少爷如何帮着把闹脾气的婉儿小姐带离的前前后后都如实交待一番。
“只有云泽少爷领了婉儿小姐回去?”
“回妈妈话,小姐原是要我跟着去的,是大少爷说不必,小姐便也未坚持。”
“这后来婉儿小姐再未来过?”
“是。关于这事,也是听淑兰小姐说的,说隔天一早去向老爷夫人问安时提及,是夫人自己下令将婉儿小姐禁足。”
“那个被打伤的丫头,可是真的伤得厉害?”
听到这句,海棠立刻回想起当晚情形,彼时她也是等到自家小姐怒斥出声,这才跟着瞧真了冬菊的伤势。
见海棠迟疑不语,沈妈妈又再问一遍。
“回妈妈话,伤在眼睛,当时瞧着血红,甚是骇人。”
这下轮到沈妈妈沉默了,又过一会儿,才听她再次开口,这回语速明显放慢:“相府派人来时,云泽少爷可是正在这院中?”
“是。”
又是几息无声之后,海棠却明显听到沈妈妈竟叹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道:“自来都是你陪着玉儿小姐,如今少爷婚期已至,多的也不必我再讲,你自再细心些吧。”
不知为何,此刻海棠却是莫名想要说点什么,而她也确实这般做了:
“海棠知晓妈妈的担忧,只如今海棠大胆帮小姐说一句,自打知晓大少爷与那相府千金订了婚约,小姐便明眼可见地疏离着,日常连这小院都不怎么出去的人儿,到了后来,甚或自己那间屋子都极少踏出来过,可您是知道大少爷的,每每都是——”
“住口。”语气虽是平缓,但这两个字从沈妈妈口中吐出时却干脆无比。
海棠一口气提起来,却被半空打落,当即咬着唇低下头去,一时胸口也起伏得厉害,但耳边却已听见沈妈妈的声音响起。
“如今没有旁个人在,这些话我只当没有听到过。少爷大婚后仍是这家住着,今后再是如何,小姐是小姐,你是你,这点必得分清。做下人的,嘴上的忠心最不值钱,或许一时讨了好,却不知过后会惹事,闹笑话挨板子还算小的,就怕赔上自己的小命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你听明白了吗?”
海棠不傻,相较别的丫鬟下人,她是唯一一个在这府里长大并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面上虽也是个下人,但老夫人和沈妈妈对自己的好也是实打实地比别个要多上许多。此时沈妈妈肯这样跟自己讲这几句,便是又一番佐证。
而最后那两句,海棠更是知其所指,当即点头如捣蒜:“妈妈教训得是,海棠明白。”
“私下你们主仆如何说话,没让人听见自是管不着,莫要以为玉儿小姐惯以宽待你们便忘形,真个明白,便得把嘴再闭得严些。可听得?”
“妈妈教训得是。海棠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