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两天他不可能不开心,跟她亲近他不可能不兴奋。
他不可能不爱她。
他拼命按住冲她疯狂摇尾巴的冲动。
从小到大的教育,绝不允许他插足别人的婚姻,他的神经在服从她和拒绝她反复拉扯。
要把他折磨死了。
好在明天就要结束了。
他今晚一定要劝阻她。
劝她就算不跟他在一起,也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好人。
齐宿下定了决心。
可是到了十点,门外还是寂静无声。
他愈来愈焦躁不安,趴在门口的猫眼张望。
‘咔——’
一直不见人的薛知恩坐在别墅落地窗前,身旁一张品酒的小桌,上面剔透的高脚杯里浑着猩红的酒液。
她随手甩掉打火机的火苗。
最后一点能照亮她眸底的光也消失了,只剩指尖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火光明灭。
她半敛烟丝半遮的眼,漠然看着楼下晚餐时跟她匆匆告别的男人偷偷进入对面的别墅。
“你叫我来干什么?”
崔商不耐烦地冲轮椅上的残废女人说:
“我都没有计较你之前对我做的事,你反而找上我了。”
这阴魂不散的女人突然给他发消息,不来见她就要把他做过的事曝光全网。
他现在名声很好,全网祝福、同情,自然不能让她胡来。
“要是还想活命,就把证据给我,不要怪我没警告你。”
崔商倒是想暗中处理掉她,但薛家继女,要做得天衣无缝很麻烦。
云薇儿不跟他聊这个。
阴郁的视线射在他身上,那张令她痴迷的混血俊脸,西装剪裁得体,亦如初见。
“崔商哥哥,你倒是好了,什么都有了,你看我呢,”云薇儿张开双手,放大到一定程度的眼仁在以极高的频率颤抖,“人不人鬼不鬼,一身失败手术的伤疤,护工看我都恶心!就连我自己都不想看!”
崔商没功夫听她抱怨,直接问。
“你想要什么?”
盯着到这步还想用金钱打发她的薄情男人。
她提了个问题:“她那么对你,你心里就没有埋怨吗?还愿意跟她结婚?”
执念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癫,对于在薛知恩身上付出太多成本的崔商来说——
“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我当然一定要得到她,得不到她,我就把她毁掉,不过还好……”崔商面露温柔,“她理智地选择了我。”
“我可以当做她之前只是闹脾气。”
云薇儿无可放大的瞳孔又向边缘靠拢。
“那我呢?”
“那我呢?”
“那我呢?”
她一连问了三遍。
“我就是促进你们感情的工具?用完即抛?”
崔商的表情已经很好地回答了她。
大概是明天就要步入婚姻殿堂,狠辣的他多出一点怜悯的善良。
他上前拍上云薇儿的肩,用曾经蛊惑她为自己犯罪的语调温柔地说。
“薇儿,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你是她的妹妹,未来也是我的妹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可是……我还爱你啊,”云薇儿急忙抓住他,“崔商哥哥,不要跟她结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等了你这么久,我比她爱你啊,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一个是身体康健、光芒万丈的薛家继承人,一个是瘫痪残疾、阴沟畏缩的薛家继女。
选谁?
这是一个既定的答案。
崔商拉开她的手:
“薇儿,不要闹了。”
可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像钳子一样死死抓住他的西装袖。
崔商皱眉,再懒得装和颜悦色:“云薇儿!放开我!”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云薇儿像鬼爬上他,泪流满面的眼睛早已黑成一片疯魔。
“崔商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
“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去幸福。”
……
耳边的老式挂钟在摆动,无声地数着节拍,正好一根烟燃烬,眼前再次灼亮起。
不过,这次不是来自她手中的打火机,而是对面。
冲天的火焰快速焚烧。
热浪卷舐皮肉,崔商疯狂挣脱她往外逃,云薇儿不会放过他,轮椅被带倒地,她死死抱住他的双腿,任他怎么往心口踹也不松开。
与火舌融为一体的眼睛黏着他,一遍遍重复。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他们真的永远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大门近在咫尺,崔商再没力气站起来挣脱,被偏执的爱意反噬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留在生烧活肉的阿鼻地狱。
永生惨叫。
“……”
薛知恩怔怔地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吞并一切的火舌似在咆哮。
持着新烟的手在细微发抖,渐渐地,烟拿不稳了。
她弓起腰,在空荡的别墅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持续了很久,逐渐变小,最后变成极小声的,极细微的,像幻觉的呜咽。
薛知恩一夜未归。
她坐在那儿,看了一夜的火。
从起燃,到熄灭。
等她回来,风尘仆仆,身上还沾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焦烟味。
她布满血丝的眼珠疲惫地落在靠在玄关门旁,等她等到睡着的男人。
她慢慢蹲下身,注视着他,一寸一寸。
听到动静齐宿睁开眼,看清来人,忘了他们已经分手,她今天就要结婚。
他的脑袋依赖地埋进她带点凉气的脖颈。
“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薛知恩不答。
然后,男人接着说:“你饿不饿?累不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这次薛知恩有反应了。
她直接站起身,漠视措不及防被摔在地上的漂亮青年。
“你走吧,三天到了。”
被摔清醒的齐宿愣了愣,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等了她一夜,连带之前积累的委屈突然爆发。
“薛知恩,你玩我?”
薛知恩很累不想跟他吵架,她瘫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齐宿很生气,他准备冷冷她。
好了。
半秒钟了。
她一定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冷着一张小狗脸,刚想放点‘狠话’就看见她眼圈残留的红。
这是哭过了?
齐宿的心一慌,什么脾气也没了,摇着尾巴在她身边乱转。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他捧住薛知恩的脸蛋,轻轻地摸她的眼尾,心疼几乎要夺眶而出。
“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别不说话,告诉我啊!”
“……”
“跟我说说话啊!”
薛知恩静静凝视他。
“你走不走?”
“凭什么你让我不走就不走,让我走就走?”
齐宿也有脾气。
似有若无的,薛知恩笑了下,拉过他居家服衣领,上睨他微怔的褐色杏眼。
“可能我这个人比较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