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英和莫姨回到广州以后,“年年有鱼”的生意非常好,陈印锦忙得脚底板生疼,他只请了一个小工,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莫姨拿着吃的送到店面以后,也跟着忙,陈小英从公司下班以后,直接到了哥哥的店面。
正是晚饭的时候,门口排了好长的队,等着的就有八九桌,陈小英看着这架势,意料之外啊,这口味重的东西,的确是受欢迎,陈小英挽上袖子,戴好围裙,也跟着转悠起来,几个人就这样一直忙到十一点,陈小英累得坐在收银台那里,看着陈印锦还活力十足地干,陈小英说道;
“哥,你还说我是小财迷,我看你也是吧”
陈印锦很高兴地说:
“那当然了,生意这么好,就是累,我也高兴”
陈小英太是知道哥哥的打算,他肯定是想赶紧挣钱,起码得让心上人看到希望,他一个老光棍,再不吃苦勤劳,哪里还会有家,陈小英累得直不起腰,说道:
“还好,没吃你这碗饭,不然,我这小身板真不行”
“你现在知道瘦了不太管用吧”
“嗯,还真是的,尤其今年,越来越不扛累”
莫姨说:
“小姐,要不去开点中药吃吃吧,我看中药就很好,我去开一点吃吃”
“这主意不错,我看青云还是吃中药调理,说是要孩子”
陈印锦突然说道:
“你公司那个秦总监,怎么一直不结婚,人长得漂亮又能干,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这下可算是问着陈小英了,陈小英转动脑子想了想,说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开月不像青云,青云是什么都咿咿呀呀就说出来,开月都是选着说,想好再说”
陈印锦说:
“那不和你一样啊”
“我哪有,我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
“你看看你,现在废话越来越多”
“哎呀,哥,你真烦人”
莫姨看着陈小英,心里很高兴,她希望陈小英一直都能这样,不要再像从前,郁郁寡欢,这几个人都忌讳陈小英的出生,就只有陈印锦例外,他不在管这些,他只是纯粹地认为,陈小英就是他的妹妹,其他的七七八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事。
“哥,你看看今天这收入,快要赶上我了”
陈小英看着打印出来的流水单,心里乐开花,比自己挣钱还高兴,陈印锦说道:
“给我看看,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陈印锦拿着单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莫姨赶紧过去拿来看看,说道:
“天啊,这么多钱,这才是一天的收入”
陈小英说:
“对啊,这一天就小一万出头,哥,你快成富豪了”
陈小英转动聪明的大脑,今天一共有38桌客人,从晚上6点就开始,到10点,一共八张餐桌,相当于这八张餐桌得接客五回,每回的客人吃鱼还没超过一个小时,再看看进鱼的利润,除开水电房租,陈小英惊讶地说:
“哥,你今天赚了几大千啊”
说完突然看向莫姨,说道:
“莫姨,我不想做公司了,我也来做鱼店”
陈印锦说:
“你少来,就你做两天直接给你干歇菜了”
陈小英笑着点点头,莫姨也笑着说:
“小姐,你吃不了这门饭,我看印锦走这一步,走得还真准”
“谢谢未来丈母娘夸奖”
几个人哈哈哈大笑,莫姨笑着说:
“这从前看你挺稳道啊,怎么这一下风格就变了”
陈小英说:
“莫姨,这多简单啊,赚钱可以顶住他老腰勒,人家现在说话硬气了”
陈印锦斜愣着看陈小英,说道:
“我吧,还是觉得你从前那样好,废话少,不欺负人”
莫姨看着兄妹两人斗嘴,真好,这亲人的力量,旁人的确填补不了,只不过,莫姨在陈小英心里,早早已是母亲的角色,莫姨说道:
“印锦,这光你和小李,人手不够,这么干几天还行,时间长了的话,谁都吃不消,你想想,再请两个小工?”
“嗯,我今天还考虑这个问题,两个就算,请一个,加上小李和我,三个人,也够了,我可以多给他们加工钱,也不是每天生意都这么好”
陈小英说:
“哥,你还有风险意识,这个做生意都是扯高拉低,不是每天都如此,讲究一个平衡值”
陈印锦突然认真起来,说道:
“莫姨,我是认真的,我真想好好干,早一点得到邱丹的认可”
莫姨笑着说:
“你还真是傻孩子,邱丹没有不认可你,从你来广州进家的那一天,她就是认可你的,钱这个东西嘛,慢慢挣,她的顾虑是孩子,一是孩子接不接受你,二是还要不要和你生孩子”
“啊?莫姨,她考虑的是这些?”
“那肯定啊,不然呢?”
“我以为她看不上我呢”
“怎么可能,你这孩子我都这么喜欢,邱丹肯定知道你品行好,她是顾虑她自己”
陈印锦突然感到自己好傻,竟然沉浸在自我的想像中,既然邱丹也中意他,那他就该趁热打铁,将邱丹心里的顾虑打消。
陈小英预感好事将近,心里很替哥哥开心,只是这时候,她想到陈小虎,那个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她突然很想念陈小虎,她想去看他,莫姨看着她发呆,便问道: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走,我们赶紧回家”
“是,莫姨,你和英子先回去,我这还得收到一点多”
陈小英说:
“哥,你别舍不得花钱,多请两个帮忙的,钱慢慢挣,别把自己累坏了,不然我怎么和姑姑说”
“你别担心我了,这不刚体检完嘛,身体好着呢”
莫姨便和陈小英回了家,刚到家坐下,陈小英对莫姨说:
“莫姨,我想去看我哥”
莫姨差点没转过弯,不对啊,这不刚刚还在一起嘛,莫姨赶紧说:
“小姐,想去就去,顺便周末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去”
“合适吗?那个环境对孩子不太好”
“小姐,终究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孩子们的爸爸,这么几年了,也该让孩子们见见他了”
陈小英才想到,原来这么长时间,她一次都没带两个孩子去看望陈小虎,她心里实在是恨,恨陈小虎怎么会失手杀了王欢欢,让两个孩子那么年幼就没有妈妈,此时的她,才想到,原来,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两个孩子,是否愿意去看望爸爸。
陈小英说办就办,周五早上,就去学校接两个孩子,亮亮说:
“姑姑,我想看爸爸的,只是好多次我不敢说出来,我怕你伤心”
只是雷雷不说话,陈小英说:
“雷雷呢,要不要去看看爸爸?”
“姑姑,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陈小英心里像小刀割一样,应该和不应该,这短短几个字,实在难以界定,陈小英坐直身体,说道:
“雷雷,他是爸爸”
陈小英此刻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当天下午,陈小英就买了三个人的机票,回到平原市,陈小虎被关押在那里,陈小虎出来的时候,穿着灰色的囚服,头发是很短的寸头,陈小英看着哥哥,老了,整张脸下垮,眼睛耷拉无神,胡子茬虽然刮过,但是也掩盖不住毛孔粗大,陈小虎看见两个孩子,激动地喊出:
“亮亮,雷雷”
亮亮先开口,喊道:
“爸爸,我们来看你了,姑姑说,我们应该来看你”
陈小虎看着陈小英,眼神复杂,再看向两个孩子,说道:
“爸爸在这里很好,你们用功读书,别和爸爸一样,多去看望你们妈妈”
雷雷说:
“妈妈在地下,已经看不到了”
陈小虎眼泪刷的一下,像是被折断的水管一样,喷涌而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自己对两个孩子的伤害多大,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亮亮突然看向陈小英,说道:
“姑姑,我们已经看到爸爸了,可以走了吧”
这两个孩子没有和陈小英交流,关于陈小虎的事情,她以为他们还都只是孩子,殊不知,爱恨情仇这种人间情感,只有有和无,跟年纪大小无关,陈小英胸口突然跳痛一下,陈小虎看向她,说道:
“小英,是哥对不住你,两个孩子,辛苦你了”
陈小英没有回答这句话,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说道:
“哥,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
陈小虎皱眉,问道:
“知道什么?”
“我的出生”
陈小虎睁大眼睛看向妹妹,陈小英从这个神情中,已经知晓答案,陈小英泪如雨下,原来,从小到大,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陈小虎说道:
“上初二那年,我本来是去妈的房间,想问她要几块钱,和同学出去玩,我刚到门边,就听到妈和爸说,当年你怎么没死在外面,非要跑回来,我先是很诧异,不知道妈为什么会这样说,后来,爸过了好久才说话,他说当年的事是怪他自己没能耐,才让妈去娘家借钱,妈在去外婆家小路的山林里,是被她表叔强奸的,后来回到家中,妈想寻死,是爸拦下了她,爸一直怪自己无能”
陈小英眼睛通红,冷冷地问道:
“那个人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他只是辈分大,只比妈大几岁,小英,哥对不起你,从小到大没有保护过你,后来,还要践踏你给别人当情妇,哥”
陈小虎眼泪滴落在电话的旁边,滴滴哒哒作响,陈小虎接着问道:
“妈,她好吗?”
陈小英面无表情地回答:
“好”
“小英,请你替我给妈送终了”
此话刚落,陈小虎和陈小英对视着玻璃,兄妹两人,嚎啕大哭。
回到广州后的一个星期,陈小英重感冒,一直输液都不见好,两个孩子也感冒,说是流感传染,但是只有陈小英自己知道,血脉相连的亲人,病毒深入骨髓,又岂是流感这般轻微。
半个月以后,“英创华裳”的账面出现问题,陈小英暗查公司账目,将目光锁定在两个人的身上,她的左膀右臂,史青云和秦开月,工商查账,说是“英创华裳”偷税漏税,加盟店面,有四个店面的签约款项,不知去向,陈小英拖着疲惫的身躯,先是去到山区看望孩子们,那里的孩子一直想见她,那名校长见到陈小英状况不是太好,说道:
“陈总,这几年你一直送来的物资,够我们用好几年,你先忙你的事,就不用往这边送东西了”
陈小英苦笑,说道:
“校长真是眼尖心亮,没关系的,只要我还活着,孩子们,我不会让她们饿着冷着”
陈小英微弱的身躯,肩挑长扁担,前后都晃悠,她现下瘦得只有90来斤,校长看她气色实在不好,只能说:
“这样,陈总,以后你就按我需求来,好不好?”
陈小英知道校长的用心,点点头,说道:
“谢谢”
邱丹得知一点头绪,从深圳赶回广州家中,陈小英坐在电脑桌前,看似灵魂已经出窍,邱丹进门,她都没听见,邱丹给她先是泡了一壶茶,才喊道:
“小英,出来喝茶”
陈小英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走出房间,说道: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了,过来喝茶”
邱丹走到卫生间,拿了一把梳子出来,又去到陈小英房间,找到平时她盘发用的发簪,说道:
“你先坐下”
邱丹先帮陈小英把头发梳顺,再给她挽上发圈,用发簪别上,最后用手捋捋碎发,说道:
“好了,可以喝茶了”
陈小英笑笑,说道:
“丹姐,我感觉自己好菜”
“每个人都很菜,不只你一个人,先喝,一会凉了,你不总说二泡三泡是精华吗,可别浪费”
陈小英端起手中小杯,金骏眉红茶的味道,微甜醇厚,喝下食管到胃里,都是暖暖的,这时候,莫姨买菜回来,看见邱丹,说道:
“赶回来的”
邱丹只是闭了一下双眼,点头,陈小英说:
“莫姨,晚上吃什么?”
“买了一只小鸽子,给你炖汤”
“妈,你真是偏心,从来都不问我想吃什么”
陈小英这才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