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生疯狂拍打玻璃，口中哈出一团白气。
磨砂玻璃门隔绝了他的叫喊声，在研修室内听不到任何呼喊。
他时不时东张西望，手指在白气中描画几个字母。
S……o……S？
“图书馆除了我们和博学家还有其他人？”
黄狗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发出疑问。
“【SoS】是紧急呼救信号，他在求救。”
研究生挨在门边，解释代号，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们两人在福乐广场给鞋店团队开门，导致整个团队受到掠夺，现在迟疑再正常不过。
小头锋自不必说，加油站惨剧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放下的。
“喂，他只是个小孩，你们在做什么？”
阿星扭头看着两人，皱起眉头，用质问的口气问道。
“他只是个孩子，而且只有一个人，他怎么会害我们？”
他再次重复道。
其他人仍然袖手旁观，难以做出决定。
李盛豪同样不知所措，刚刚落入博学家陷阱，现在又有人求救。
但他只是个孩子……
放他进，可能会有一点风险；不理他，可能良心过意不去……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见死不救。”
研究生思考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没能救到小薇，但我们可以救其他孩子。”
他试图说服小头锋，回应的却是沉默。
似乎是知道无人应答，男生叹了口气，握住匕首，转身拍打对侧玻璃门。
两边出现蹒跚的黑影，正在向男生走去。
男生动作看起来愈发快速，神情带着恐惧。
“薇……”
小头锋默念小薇的名字，抬眸瞥向走廊。
他徐徐站起，凑近磨砂玻璃门，按下按钮。
嘀。
小头锋走出去，一脚踢倒丧尸，高举钢管，疯狂捶打丧尸头颅。
血肉如同颜料，在白色瓷砖留下暗红色的油画。
小头锋满身血沫，丝毫没有停手的想法。
“僵尸，僵尸……你们这些僵尸……”
他呻吟着，还在敲打着那只死去的丧尸，而周围丧尸也在逐渐逼近。
“快进来！”
阿星示意男生先进，冲过去制止小头锋的发泄行为。
“别打了，丧尸来了！”
他抓住小头锋手肘，站在其身前，目光狠厉。
“我们需要你！你是我们的队长——呃啊！”
这一吼叫，似乎把小头锋带回现实。
他终于停下动作，身体摇晃，大口呼气，跟上阿星一同回到研修室。
嘀。
磨砂门紧闭，丧尸骤然挤满走廊，四处穿行游走。
所幸团队并无人员受伤，都安全获救。
“谢谢，谢谢。”
男生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倚在墙边连忙道谢。
“没想到还能遇到幸存者……我以为这里已经没人了。”
他拍开西装衣领的污渍，整理着领带，匕首置于桌上。
“这把刀我只是用来自保，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无意义的挥动。”
“我看下面还有官方的痕迹，那些测温枪，临时摊位，他们都去哪了？”
阿星邀请男生坐下，询问图书馆曾经的情况。
对方摇摇头。
“听说是搬迁到隔壁的体育场了，就是那个大老板的球场。”
他径直指向银色元宝建筑，那边已经亮起灯光。
“本来是分批次运送市民过去，结果外面一大群怪物，里面内也出现传染，可能因此一直没有过来吧。”
从外边已经看出，山湖图书馆并不存在像福乐广场那样的安全楼顶。
直升机总不能降落在玻璃上……况且幸存者仅凭自身亦难爬上顶。
货车越过那成千上万的尸潮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有救援路线都被封死，加上楼下大批战士牺牲，自然而然放弃了这里。
……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男生一声不吭，环视周围，视线停留在黄狗身上。
“你们也是图书馆逃难的市民吗？”
他憋出一个问题，双眼仍然盯着黄狗。
“我们昨晚才来这里……”
阿星向他讲述了经过加油站，登湖桥，社团中心等地点的大概经历。
“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呢？”
男生若有所思，时而点点头，听得入神，完全没察觉到阿星的反问。
“小哥？”
阿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猛然一抖，反应过来。
“唔，哦。”
男生语无伦次，可能像是刚刚惊吓过度还没缓过来。
他清了清嗓音。
“你们过桥时应该知道这边正在举办科技节，我是图书馆科技节的参展选手。”
男生从西装外套内侧口袋掏出一张过塑的卡片，展示在桌面中间。
李盛豪探头一看，卡片大部分信息图案都被污痕和血迹所遮挡，只留下些许字眼：
山湖科技创新展示大赛参赛证
名：信彤，别：成年组
展项目：GV导航汽车
“你们看我这一身西装和衬衫，就是为了这次比赛专门请人定制的。”
他捏了捏西服袖口，抖开灰尘。
“结果嘛……还没开始怪物就来了，唉。”
信彤耸肩苦笑，手垂在大腿之间，垂头丧气。
“我做的是【AGV自动导航小汽车】，本来是有望获奖的。
汽车可以利用自身传感器感知人和终点，自动躲避障碍物和人，从而实现无需遥控，自动驾驶。”
他介绍了自己原本要展示的“发明”，运用了一堆专业名词术语。
听得人一头雾水。
“AGV，全称直译过来是自动导航载具。”
研究生在一旁解释说。
“不过我只是在科技纪录片看过，具体工作原理我也不大清楚。”
“现在的小孩都能设计出这种高端发明，嘻嘻，真是一群小机灵鬼。”
黄狗拨扫乱发，咧嘴坏笑，头屑漫天飞舞。
研究生投以鄙夷目光，没有搭理，转头问道：
“你应该是从五楼下来的吧？那边还安全吗？”
听到这里，李盛豪想起了在下一楼大堂前手扶梯口的电子屏幕标语指示。
【科技节盛典，请上五楼】
信彤口中的科技节展品大概率存在于五楼的参赛现场。
而博学家的位置只可能在四层到六层，或许信彤知道博学家或者食物的位置。
信彤眼珠转动，思考了一会，点点头。
“上面都不安全，我看见有一个穿绿色poLo衫的男人，很危险。”
什么？
李盛豪身体一震，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等等，博学家也是穿绿色poLo衫的，就是监控里面的那个人。”
小头锋也坐直腰板，关注着这个信息。
“博学家？他，他是谁？”
信彤眉头紧锁，不解的神情凝固在他脸上。
“博学家他利用无人机袭击我们，我们知道他囤了很多食物，所以打算去拿到这些食物。
但是我们现在中了他的陷阱，而且还不知道他们的人数和位置。”
阿星阐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博学家害死孩子们的残忍行为。
“所以你们大部队是来夺取这些食物的吗？”
信彤顿时满脸惊恐，声音颤抖，下意识后退。
“现在出去也是死，留在这里也会饿死，所以……”
阿星慢慢接近，解释团队实施计划的原因，安抚起他的情绪。
“嗯……”
信彤托住腮，扫视一周，说：
“他只有一个人，就在四楼圆球下面。”
他提供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明天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如果你们信我的话……哦，对了。”
信彤摸了摸裤袋，拿出一个包装发胀的面包，摆放在桌面。
“我这里有面包，算是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众人见到面包，又得知博学家的具体位置，像是在饥荒中沐浴着谷雨。
如果当时没人出手，恐怕现在不仅仅受到良心谴责，还会错过食物和博学家信息。
这或许就是选择救人的回报吧……
“你们团队是只有五个人吗？”
信彤撕开包装纸，把面包递给了阿星。
“不止，但是我们中了博学家的圈套，两边分离了，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
阿星边分配面包，平均分给了团队所有人，边回答问题。
“原本是在下面会议室，但那边已经全是丧尸了。”
李盛豪接过面包，转动椅子，靠在窗边，注视湖影大桥，任由其他人交谈。
他拿出无线耳机，旋进耳朵，在手机选择了《far away from home》。
音符跳动，前奏悠长轻快，像是在引导他俯瞰这片寂静的夜色。
从高处望去，湖影大桥桥头围着铁围栏，尸潮肆虐在外。
蒲公英灯光持续闪耀，桥上却毫无生机，垃圾、尸体遍地。
中间同样围上一堵围栏，隔绝了前往体育场的唯一道路。
连接体育场的另外两座大桥火光闪烁，枪声间断，桥上依旧是人头涌动。
“当时这首歌给了我归属感和安全感……”
当年因为在健良和爷爷接连离世的时候离开家乡，缺乏安全感。
回想起三年前与父亲在大学荷花池用以安慰自己的这句话，凝视体育场，咀嚼着面包。
体育场灯火通明，远看犹如一个发光的元宝。
“without you I will be so far away from home……”
“我希望这首歌也能同样治愈你。”
父亲的话语伴随歌词再次萦绕耳畔，清晰却模糊。
李盛豪眼泪悄无声息滑落，慢吞吞咀嚼面包，面包味道平淡如水。
爸爸，妈妈，pIG，马子达……你们怎么样了……
叮，叮。
无线耳机传出电源不足的声响，歌曲外放，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李盛豪抽动鼻子，连忙擦净泪珠，关闭了歌曲。
歌声戛然而止，他倏然回到现实。
“嘻嘻，生蚝偷偷听歌呢，哟，还流马尿。”
黄狗已经双手插兜，在角落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像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
信彤和阿星抬起头，无视了黄狗，满脸惊讶，异口同声说道：
“这首歌，我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