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地面,是一片狼藉。树木东倒西歪,摔倒晕倒的人躺了一片,可是天空却分外清朗,阳光倾洒在这片明显遭遇过战斗的土地,树木围着几乎是一个圆形的空地,空地的最中心躺着一个男人。
一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男人。
叶予尘摇晃着自己浆糊一样的脑袋,手指施法轻点额头,强迫自己清醒。他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的阳光让他感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放眼望去,巨大的蛟龙已经消失,随着蛟龙一起的,记无双也不见了踪迹。
“白姑娘,你没事吧?”
白琬璎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先将白琬璎扶了起来,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看来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叶予尘抬手施法,清净的蓝色法光从他指尖泛出,然后缓缓流进了白琬璎的额头,白琬璎这才睁开眼睛,恢复了神情。
她环视了四周,也发现了,“无双呢?无双去了哪里?”
叶予尘的眼睛在四处巡视着,“应该是那只蛟龙带走了她。”突然,他看到了躺在平地中间吐着鲜血的陈松,“他怎么还在!?”
白琬璎也看向了陈松,她的表情也带上了诧异,“无双居然没有带他走?”
叶予尘沉默着,他是亲眼看到记无双不顾一切冲向他的样子,他不止一次确认过,记无双就是个只有利益毫无情谊只在乎的魔女,原来魔女也会爱上别人吗?她不是说她只会关心对她好的人吗?陈松对她好吗?他叶予尘怎么没发现。
叶予尘抿着嘴唇,看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瘦骨嶙峋毫无缚鸡之力,样貌也在药物的作用下苍白渗人,记无双会爱上这样的人吗?叶予尘的心中竟然燃起了一种名为妒忌的东西,这种感受从未出现在他一个玉青山修士的身上。
“子衿!检查了一下周围的人,看看大家都有没有受伤,记得先行救治村民。”白琬璎叮嘱赶过来的白子衿,随即她又看向了那边奄奄一息的陈松,她没有像叶予尘一样多思多想,而是直接来到了陈松的身边。
白琬璎搀扶着陈松,他面如枯槁,嘴角还在流出鲜血,眼睛紧闭着,白琬璎探了探他的脉搏,还有一丝生命体征,她急切地看向了叶予尘。
“叶公子快点过来,我们白灵山的治疗术,恐怕是救不下他了。”
叶予尘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地上这个男人,白琬璎等了半天没见到人影,诧异地抬起头又看向了叶予尘,对上他汹涌一般的复杂眼眸时,白琬璎瞬间就明白了。
她看到了妒忌与不甘。
一个陷入感情的人会产生的情愫,原来玉青山的人也不能免俗,白琬璎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她心底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情绪,每次看到叶予尘的眼睛总是追着记无双的时候,她的胸口也会涌现出她不能理解的嫉妒之情。
但是她作为白灵山门主,一个修士,从小到大的教育与品格,让她做不出任何行动,只是压制着这种情绪。看到叶予尘眼眸的这一瞬间,她既为玉青山修士也会如此的释怀,又有感知到他爱意的失落。
不过,再多的负面的情绪,都不会压过他是玉青山修士这一个身份。白琬璎看着叶予尘,她相信他会过来的,他能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
果不其然,叶予尘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赶到了陈松的身边,什么都没说,放下玉青长剑,手指引出法光,朝着陈松的额头注入滚滚能量。
不一会儿,叶予尘收回了手指,他蹙着眉梢,“不只是心脏上的刀伤,他的内部脏器破裂了好几处,我只能勉强用法术给他固定住,但是血液循环,他脏器不能使用,他又没有求生的意志,撑不过今晚的。”
“终究还是这样了……”
白琬璎叹了口气,虽然她还是不认为记无双和陈松有爱情,但是她能感受到记无双很在乎这个男子,他不能活下去,恐怕记无双会很伤心。
她抬起头来,天空分外清明,青蛟和记无双早已毫无踪迹,现下也只能搁置,等所有人都修整好,再去寻找记无双和那只蛟龙。
“阿松!”白琬璎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了陈婆婆。她在乱战中被波及,伤了不少地方,但是白子衿给她看过了,都不是致命伤,只是身上的血迹和泥泞,让她的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怎么忘记了这号人物。白琬璎抿着嘴唇,饶是她足够善良和心软,也对陈雅兰的做法颇有微词,现在闹成这个局面,谁又能说陈雅兰没有一点责任呢?可她眼神之中的焦急,又不像是没爱过这个儿子,人总是复杂的吧。
“唉…………”白琬璎又叹了口气。
陈雅兰挣扎着来到了陈松的面前,她看着儿子身上那么多的伤,一时间手足无措,双手在他面前张着,却没有能下手的地方,陈雅兰的眼泪坠落下来,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又猛然看向了叶予尘,她从未放弃过陈松,现在也是。、
“叶修士,叶神仙,叶菩萨!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阿松,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能付出,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也可以,求求你叶修士,你就救救阿松吧。”
陈雅兰跪在了叶予尘的面前,泪如雨下。叶予尘伸手去拉她,可是却拉不起来,她扬起早已哭肿的双眼看向了叶予尘,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可是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刺眼。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叶予尘说得直白。
“你怎么无能为力,您是修士啊,是仙门啊,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我儿子……儿子他还有气息对吧?有气息就会希望,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呢?怎么能放弃我的儿子呢!”她不住地嘶吼着,像是质问叶予尘,也像是质问上天。
青月站在叶予尘身后,受不了她这样的质问,“仙门也无法起死回生啊,你的儿子都变成这样了,说句难听的,他都算一具尸体了,这些年你这样对待他,他早就没有了求生意志。”
“不,我不相信,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陈雅兰还是不肯放弃,她的坚持和执拗,在场所有人都佩服的程度,他拉着叶予尘的衣袖,“就算不让他一直活着也没事,活半年……不,活一个月就够了,能不能就让他活一个月!”
“…………”叶予尘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记无双的话,想起陈雅兰对陈松做的事情,一时间愠色难掩,难道她还想让他生孩子吗?
“你真的…………太过分了!”叶予尘推开了陈雅兰。
陈雅兰整个摔在地上,深深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在她的脸上肆虐,她不能接受她的儿子死去了,她无法接受。
“几位修士,这个人真的没救了吗?”村长一脸狼狈,脑袋上还挂着树叶,他刚被白灵山的修士救了,带到了这边来。
白琬璎点了点头。村长叹了一口气,对白琬璎说:“按说人死一笔勾销,他也算是还了债了,但是白门主,这人会招妖御龙,就算是尸体我们也是不敢留在这里的,就麻烦你们白灵山的修士将他带走吧,我也好向村民们有个交代。”
村长担忧得不无道理,他只是个普通人,作为村长,他也算是一个负责的管理者,无可指摘。白琬璎能说什么呢?只能点点头,让村长放心。
陈雅兰却猛然抬起头,眼神锐利,“不行!谁也别想把我儿子带走!谁也别想!”
“唉陈婆婆你…………”村长叹了一口气,“他都已经这样了,活不过今晚的,你就让他安心地去吧,别折磨他了,他生前已经受了足够多的苦了。”
“他没死!谁说他死了!”陈雅兰目眦欲裂,满是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村长,“白灵山的修士算什么!他们的话也不是天命!肯定会有人能救阿松的,我要带他走,我要去找能救他的人。就算是天命,我也去地狱将他救回来!”
陈雅兰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白琬璎,去抓地上的陈松。陈松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被她一阵粗暴的拉扯,嘴角又渗出了血丝,眼珠已经翻了过去,现在是真的要死了,样子十分难堪。
“陈婆婆!”
“陈雅兰!”
白琬璎和叶予尘是同时呵斥出声的,就算陈松已经死了,她也不能这样对待一具尸体。两人想要制止陈雅兰,陈雅兰却像是一只发疯的狗,对着二人就是摇着头狂叫,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村长也被他吓得后退好几步,这时候他看到了被白灵山修士搀扶过来的陈公,赶紧向他求救。陈雅兰个性执拗,认识她这么久了,她也就只听陈公的话罢了。
“陈雅兰!还不快放下那个畜生,让白灵山的修士将他带走,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你还嫌自己闹腾得不够多吗?真是丢人现眼!”
陈公的斥责声如约而至,本是他平时对陈雅兰说的最多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这话却显得分外刺耳,陈雅兰猛地看向了陈公,眼神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叶予尘也看了陈公一眼,他微蹙着眉头,虽然陈雅兰有错,但他的话也让人反感。
“阿松要死了,你知道吗?”
陈雅兰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有点平静,就这样平静地询问陈公。可是在陈公眼里,怕陈松早就是个死人了,他早就放弃了陈松放弃了陈雅兰,他怎么会在意一个无能的瘸子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