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
睡梦里的姜曦眉头紧簇,嘴里喃喃问:“谁?谁是神明?”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声。
接着她倏然睁开双眼,仓惶着坐起来。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姜曦用尽全力大口的呼吸以缓解胸中的窒息感。
略缓了一会,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下意识看向四周,入目是满眼的绿,到处都是树,形态怪异,枝叶交错,扭曲着,佝偻着,看着像是个树林。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森林,古树树势苍劲,枝叶浓密,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
远处盘绕的地面根纵横交错的匍匐着,因为潮湿,上面长满了黄绿色的苔藓和地衣。
空气中夹杂着落叶和腐木发酵的味道,令人感到窒息。
这是哪?
她所有的记忆都还只停留在昏睡前的一刻。
不久前那场令人胆战心惊的大雪。
所有的异常都是在那天开始的。
那天明明七月刚入初伏,白天温度高达四十一度。
姜曦平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几乎不在家吃晚饭,寒流是周五晚上来的。
下班后研究所里几个同事约着聚餐,回来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
上周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连续几天热的睡不着觉,只好打开所有窗户让空气对流。
到家时她还庆幸今天温度刚刚好,丝丝凉风吹着,心想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料凌晨一点多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一看窗外鹅毛大雪。
外头的雪打着旋下的又急又厚,放眼望去窗外满地白霜。
她陷入了自我怀疑和怀疑世界的怪圈。
一室一厅的房子就像是个没有一丝热气的冰窖,刺骨的冷风从窗外呼呼的往房里灌。
姜曦用被子挡着风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确认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号。
看到手机上显示是零下十度时,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恐惧,这可是夏天。
她来不及多想,起身手忙脚乱的把所有窗户都关上,将厚被子都拿出来,又套上毛衣羽绒服,连往年压柜底的厚绒裤都翻了出来,腿上套了两层。
饮水机的水都结了薄冰,怕再冻下去没有水喝,姜曦赶忙架起来锅把热水烧上,幸好还有燃气和电。
七月飞雪,她当真是什么奇闻逸事都赶上了。
手机各大软件上已经被大雪信息刷屏,新闻报道:大雪席卷全球,大部分热带地区都没能幸免。
姜曦借着热水泡了一袋面,一边吃着面,一边赶紧给在x城的父母打电话,虽然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直到半小时后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到这个时候,她内心突生出巨大的恐慌感,眼睛没来得由得开始酸涩。
姜曦又翻开机票和高铁票订购网站,无一例外,都因为大雪和极寒暂停,一时间她全身上下好像被冻住一般,连手指都僵硬的没法蜷缩。
反应过来。她快速打开x城新闻,看到那醒目的几个大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眼皮发烫。
新闻报道写沿海地区灾情严重,父母在的x城积雪深达一米,信号网络全面瘫痪。
姜曦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心理安慰自己,结果也许没那么差,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情况可能更加糟糕。
父母在乡下的外婆家,那里都是平房,一米厚的雪就算房顶没有被压塌,可大雪会封住门。
如果雪一直在下,再厚一些就会封住了窗户,那严寒之下等待父母的是什么已经不必再想。
渐渐的,气温越来越低,她所在的城市网络也停了,不停的刷新,搜索新闻,无一例外消息都停留在一小时以前。
如今全国封路,去找父母这个想法显然已经行不通。
翻出厚靴子套上,她拿上钥匙摔门出去,边打电话边直奔超市。
先活下去,让自己先活下去。
家里没有什么吃食,外卖肯定也送不进来,水管也有冻爆的可能,必须买点吃的喝的存上。
这么冷如果没有吃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不敢坐电梯,这个时候万一停电,电梯会停运。
咚咚咚跑下楼梯,刚到二楼就听见下面全是人声。
大家都挤在单元门口的楼道里,可谁也不敢开门,门外厚厚的雪堵在外面,没有工具,每个人都焦急的看着门外,打着拨不通的电话。
姜曦明白,现在的社会特殊时期,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险。
她警惕的绕着人群先回家里去等待,大雪封路,市清雪队肯定是优先清除马路上的雪。
她感觉温度似乎更冷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短短一个小时,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度。
七月飞雪,就算再迟钝也知道灾难要来了。
谢天谢地还有燃气,姜曦赶忙把所有的水倒进锅里重新烧上,再用厚衣服裹住保持温度,以防太冷水被冻住。
家里没有吃的了,她只好全身穿的厚厚的先躲在被窝里,甚至还穿上了自己新买的运动鞋,做好保暖,保存体力,以期望能等来救援。
此时地里的作物正青黄不接,成片成片的小麦被冻死,天上时不时掉下来被冻僵的鸟。
天色微明的时候已经有数以万计的牲畜幼崽没有熬过这场寒流,死在母亲的身下。
一场大雪,带走了无数条生命,千千万万个家庭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姜曦在家里这一躲就是两天,温度越来越低,手机最终也失去了信号。
锅里的水还是被冻住了,她没有等来雪被清理干净的好消息,也没有等来救援。
昏睡的期间楼上的老人挨家挨户敲门借吃食,姜曦没有吃的,也不敢开门,只能躲起来装做家里没人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缩在被窝里不停的刷新手机网络,身上的两个厚被子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只留了一个小口用来呼吸,可还是冷,非常冷。
换气口吹进来的冷风让她的手指失去了知觉,鼻腔里因为冷空气常常感到刺痛。
也许是太久没有吃东西她的头有些晕,呼吸急促却全身没有力气,只能硬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停的刷新着没有信号的手机。
大雪封了所有的路,城市里停水停电,地下水管都被突然的降温冻爆,一时间全球城市瘫痪。
寒流抹杀了这个城市的鲜活,从白天到夜晚,隐隐只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已经分不清多少个日夜,姜曦昏沉的睡着,身体机能的下降,让她一会身处地狱,一会如在云间。
忽然,手机捕捉到一丝信号,传来“叮”的一声,惊醒了昏睡的姜曦,托着沉重的眼皮,她用尽全力看了一眼手机。
看清了信息,她脸上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
嘴里喃喃说:“好……”
饱含着深深的不甘和遗憾,还有一丝宽慰。
再次醒来姜曦便来到了这里,此刻她正倒在一棵直径约一米多的阔叶树下,看起来像樟树。
她脊背无力的依靠着树干,脚下湿漉漉的草地打湿了裤腿,还沾着些许绿色的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