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行,我回去和老程商量一下。”
“不过皮鞋厂里可比不得在火锅店轻松,他愿意来吗?”许梦问。
许婷忙应承道:“这孩子能吃苦的,再说了,在厂里成天做着,不像当服务员那样成天跑上跑下的,歇不得一口气,也不用熬夜,再辛苦能辛苦到哪儿去。”
许婷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是,当了管理人员那可就轻松了。
在他们这一辈的人眼里,不管大官小官那大小是个官。
当了管理还需要干活儿吗?不就是天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就行了,工资还高。
而那边程勤二哥的儿子程明亮的媳妇儿周素英也在问程勤,能不能让程明亮去厂里做样品鞋。
程明亮身宽体胖,不能久坐,大冬天的呆在厂里也直冒汗。
别人穿棉袄的时候,他只穿一件春秋衫,只有在冬至前后才套一件外套。所以夏天他几乎是不干活儿的。
一家人生了两个女儿,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周素英心里盘算着,程明亮去做样品鞋的话,每个月拿固定工资,虽然每个月到手没有做大活儿的时候钱多了,但平均下来一年到手的钱差不多,人还轻松些,她还可以腾出手来摆个小摊做个小生意,也多一份收入。
周素英算盘打得好,许梦却有另外的计较。
程明亮为人是踏实的,但他那个手艺她却是见证过的,丢三落四、粗手粗脚,让他做样品鞋,显然是不现实的。
何况一旦答应了她,那以后岂不是源源不断的亲戚都要来厂里寻工作了?
厂子刚起步,夫妻二人各项开支都精打细算的,要真把一大家子都养起来了,还能顺利开走吗?
程勤大大咧咧的应了:“这种事还用商量吗?明亮这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知道你们这两年困难,当幺爸的不帮衬你们,谁帮衬你们?”
没等程意出声拒绝,许梦就在桌下用力拉了一下程勤的手,责备道:“你喝了几口酒,又在说胡话了。”
随即对周素英道:“主要现在我们厂子出的样品鞋也不多,前段时间出了一批都拿了订单了,都是你幺爸自己在做,没有单独请人的打算,不过厂里大活儿倒是多,随时欢迎你们来,志远也是自己人,让他尽量给你分活儿简单、单价高的。”
“我们......不是打算......”程勤醉意熏熏,却还是记得一家人商量了找个人来做样鞋,程勤就可以去忙其他的事了。
许梦剜了他一眼:“打算打算,什么打算,你喝多了就莫说话。”
随即又换了一幅笑脸对周素英道:“干活儿的事情后面再说,先吃菜。”说着,将一只炖鸡爪夹在周素英碗中。
周素英脸色不佳,却还是强撑着笑脸。
回家路上,周素英看着喝的醉醺醺,还一口一个干了,在那儿傻笑的程明亮就来气。
“还笑呢,平时让你和亲戚多走动不听我的,这下好了,连程志远那个废物都去当管理了,还让你去干大活儿,还一口一个幺爸,呸。”
越想越气的周素英和走路摇摇晃晃的程明亮在冬夜的街道里走着。
周围静得只听得到程明亮的呓语和周素英的谩骂,周素英时不时解气般的往程明亮身上踢两脚。
寂静的巷子里时而传来几声犬吠,划破冬夜,给2007年冬天划上了一个沉默的句点。
第二天起来程明亮说:“媳妇儿,看来我以后要少喝酒了,喝完酒我腿疼。”
农历新年即将到来,这个月也是皮鞋厂最忙的时候,各个厂房都急着赶工,争取把年前能交的货都交出去。
要过了正月十五才陆陆续续有工人离开家乡到蓉城来务工,尤其是皮鞋城这一片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地方,越到过年越是冷清。
往年这个时候程勤和许梦总是要忙到十一二点才回到出租屋,今年许梦则是早早的就可以回家做饭,准备年货,做腊肉、灌香肠、腌排骨。
当然程勤依旧要在厂里盯着,回来的晚些。
廖倩倩用她爸妈的手机打电话给程意,询问她过生日有没有什么安排。
程意的生日总是在寒假,学生时代,她习惯了独自在家过生日,记忆里,也只有小学这个阶段会呼朋引伴的在外面过生日了。
现在工厂逐渐走入正轨,程勤给程意的零花钱也多了起来,程意便邀请了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映月公园游玩。
往常有同学过生日,一般都是大家A钱出去玩儿,过生日的人会请大家吃点路边的烤面筋、炸火腿肠,尽管物质生活十分匮乏,但那种真挚的情谊却让人铭记于心。
程意准备充当一次‘大款’,费用全包——包括坐人力三轮的钱。
邀请了廖倩倩、于露露、周雪莉、尹琰等人之后,程意还邀请了几个平时喜欢叽叽喳喳的男同学,给宴泽打电话时,许久都无人接听。
虽然前世二人并无多少交集,但毕竟重生以来宴泽帮助过自己多次,不管是送手机还是银行卡,虽然程意都没有接受,但这份情谊无价,即使往后不再有交集,程意想着聚会这种事情也应该叫上他。
但既然无人接听,也许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吧。
正当程意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传来宴泽微弱的声音:“救......救......”
宴泽喘着粗气,气若游丝。
程意反应过来:“你哮喘病犯了?你现在在哪儿?身边有大人吗?你妈呢?”
“家......家里......”
“你家在哪儿,你倒是说清楚啊?!”
“宴泽!宴泽......”
任程意大声呼喊,电话那头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程意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条鲜活的生命很有可能消逝,这让她没法儿淡定。
但是宴泽家在哪里她不知道,连如何施救都不知道。
哮喘病发的黄金施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听宴泽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状况,已经不知道病发多久了。
程意慌得在走廊上来回饶了两圈,正在切菜的许梦被晃得眼前发晕,问道:“你走来走去在搞什么鬼?”
程意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扔下一句:“妈我出去一下。”
外套都来不及穿,飞奔下楼。
“哎,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去哪儿?”许梦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疾步下楼梯的声音。
人命关天,来不及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