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无心听老人的话,她只想快点离开,电话在另外一间房间一直响。
小丽猜想赵飞应该到公交车站了。
“我能听一下电话吗?”小丽微微扭转头看男人。
只见男人仇视看着她,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小丽吓得赶紧移开目光。
男人走出房间,很快电话也不再响了,小丽的心彻底沉到谷底,他一定去关机。
小丽想站起来,却被老人的鸡爪般的手抓住。
“你又要走吗?”老人问,黑漆漆的眼睛有了一点光芒。
“不走我留在这里干嘛,你们都不正常的。”小丽心里着急离开,竟对老人发脾气。
“你不要走,留下陪我儿子,我儿子太孤独了,你知道吗,他是一个高材生,本来前途一片光明。
他太孝顺,为了照顾我把好好工作辞掉,也跟女朋友分手。
我开始还为他的孝顺感到欣慰,毕竟我养他那么大,懂得反哺,没有抛弃我。
那会我以为自己就躺个把月,还怕这病两三天就好呢?安安心心接受儿子的孝顺,心里很快乐。
他每日喂我吃饭,帮我擦身,换衣服,端屎端尿,一点脾气都没有,他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很听话。
可我没想到我一躺就十五年,他日复一日做着同样事情,我问他厌烦吗? 他摇摇头,说照顾母亲是应该的。
我知道他撒谎,开始我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来他怠慢了,再也不想收拾。
连屎尿也不想再端了,我俩会吵架,他骂我老不死,留在世上浪费粮食,开始听到这些话,我心如刀割。
真想用条麻绳吊死自己,我的孝顺儿子竟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我走不动;我又想撞墙,可是我也走不动。
老天爷对我真的不公平,连死都不能自己。
我只有呜呜大哭,庆儿听到我的哭声,多生气都软下来,跪在我的面前认错磕头。
我们就和好如初了,他会煮些好东西给我吃。
这十五年我们总吵吵闹闹着过,他说他害怕听到我的哭声。而我拿他没办法时,就爱哭几声,他就像孙悟空听到唐僧念咒语一样,浑身痛苦。”
老人说到这里,竟咧开嘴笑。
小丽好奇怪她竟然可以说那么多话,也不咳嗽,仿佛把十五年憋的话都说出来。
“我说得太多了吧。”老人仿佛看穿小丽的心。“我是个废人了,只会哭和说话,其他都做不了。
以前我还躺在床上唱唱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现在气不够了。”
“你得了什么病,怎么瘫那么久的。”小丽小心地问。
听老人说那么多,她的心安定许多,心想这对母子只是被病魔折磨太久而已。
老人早点死,对于儿子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她村里那些得重病老人,为了不连累子女,早就自己寻死了。
“我也不想躺,也想到楼下散散步,溜溜狗。
我以前养着一条狗呢,可惜好几年前就去世了。它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偏偏庆儿把狗狗剥皮炖肉给我吃,我说我把狗狗当成儿子养,哪有母亲吃儿子的。
庆儿生气地说’你在床一日,就像每天咬我一口,迟早有一天我连骨头被你吃光。’
听到这话我又呜呜大哭,
庆儿终于又跪在我的床前认错,他说出心里话:照顾我一个人都精疲力尽,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我说买回来只是给顿饱饭它吃,跟我一样也是给口饭吃而已,还需要怎么照顾。
但他始终不买狗狗给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每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呗,有一天我发现天花板不一样,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我看到有蜘蛛结网,于是就天天看它结网,看太久死气沉沉的天花板了。
我发现蜘蛛活动也不大,一天到晚不过在那张网里度过,而我在一张床上度过。
它也是一条生命,我也是一条生命,于是我把蜘蛛当作我的邻居。”老人说着眼角流出一滴泪水。
小丽听着听着竟然感到心痛,确实,她也是一条生命,因为病痛终日卧床不起,但她还会看,还会说话,心里还明了,只是她只能在一张床上度过。
“要不我倒一杯水给你喝?”小丽询问。
“嘘,不得呢,我每日只能喝一杯水,喝太多,我的庆儿会生气的,他怕我尿床。”老人害怕地说。
小丽感到一阵惊吓,她猛然回头,只见男人就站在门口,像一个特务。
“这是为什么呢,他不是一个孝子吗?”小丽心想。
但她总算摸清这两母子情况,两人关系看似和睦又不和睦。
母亲病了,儿子在家照顾她,且照顾十五年。
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能照顾母亲十五年,也算一个孝子了,心里应该不会太坏。
“说那么多话,喝杯水有什么呢。”小丽站起来,自作主张去倒水。
她想试探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会把她怎样。
她走出房间,猛呼两口气,房里比待在厕所还难受。
男人在旁边仇视着她,小丽最不怕就是男人,除了大牛和他村里的那些光棍。
她直接去拿杯子,却发现男人打烂那只杯子还没扫走,玻璃碎溅满一地。
“怎么还不扫走!”小丽故意对男人高声呼唤。
她以为男人会做出什么奇怪动作,但他乖乖去拿扫把,十足一个听话的孩子。
小丽很是捉摸不透。她母亲说他是个好孩子,那他小时候一定很听话,从不顶撞妈妈。
躺在床上的老人,没病前或许很强势,监管儿子十分严。
小丽看着男人把玻璃扫走才去倒水,她还不忘嘱咐:“小心扎手。”
男人一声不吭,小丽冷笑一声,倒了水就进房间。
老人喝水像猪栏的猪饿了一天,大口大口地喝,竟呛到自己。
男人飞快跑进来,夺走小丽的水杯。
“儿子,再给我喝一口吧。”老人舔舔嘴巴,哀声祈求。
但男人冷漠把水倒进臭烘烘的桶里。
老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略过一道黑色光芒,随即又黯淡。
“你虐待老人。”小丽生气地说。
“不用你教训我。”男人扔下杯子,凶狠拖小丽出去。
小丽并没有挣扎,她求之不得,这间房实在太臭了。
她仍装好心地说:“她是你母亲。”
男人把小丽拖回自己的房间,叫小丽把衣服脱掉。
“你想干什么!”小丽惊恐地问。
男人嘴角露出一阵奸诈微笑。“脱了这身衣服,换上那一套。”
男人指了指那套红色的中式婚纱。
“我不是新娘,干嘛要穿。”小丽瞪着眼珠子说。
“你穿上不就是新娘咯。”男人走过来,双手温柔地按在小丽肩膀。
“你想怎样?”小丽哭着问。
“今晚跟我结婚!”男人说完嘻嘻地笑,像一只深夜幽灵发出声音。
这跟在公交站看到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