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进了咖啡馆,看见他常坐的地方已经有一男一女,店里的灯光很暗,他也没有细看,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优美、动听的乐曲,象水波从楚辞耳际滑过,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上身心疲惫,他的艺术细胞已经开始麻木了。
楚辞没坐多久,阿三就赶来了。
阿三走进咖啡馆,四下搜寻楚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七,也尾随进入店里,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
楚辞看见阿三,向他招手。
“你喝点什么?”楚辞问阿三。他想拿烟给阿三,摸遍了身上,找不到烟。
阿三对楚辞一笑,扔了包烟给他。
“和你一样,”阿三对应声而来的服务小姐说:“一杯不加糖的咖啡!”
阿三在楚辞对面坐下,望着略显憔瘁,疲惫不堪的楚辞:“哥,你每天回家,越来越晚了!”
“真不该当这个未入流的新闻官……我的个人时间,全被工作占满了!”
“你能不能不当?”
“说得容易,想当就当,不想当就辞?我答应了宋市长,人还得讲信用!”
“你呀,劝你不是,不劝你更不是,你就是那个墨索里尼,总是有理!”
“别胡说八道!阿三,今天是第三天了,虾子那儿没什么变化吧?”
“没有。李月亭到是打了几次电话,催我去给铜灯办手续。”
“你办了?”
“我想明天去找侯局长,只有他的签字才作数……”
“阿三,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妥当……”
楚辞亲眼看见阿三在芙蓉亭茶楼寻觅到铜灯,知道阿三与铜灯有难舍难分的情结。他为了鲍甫,再次为了夜明珠,将视为生命中一部分的铜灯,义无反顾地舍弃了。楚辞算了算,今天是虾子提出要求的第三天,慕容答应三天内飞来G市,这两天,慕容连个电话也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钱是否能凑够,还是个未知数。
楚辞心里在担忧,说出的话却在安慰阿三:“阿三,慕容那儿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但愿不会出问题!”
“不会,慕容是个一言九鼎的人!阿三,鲍甫那儿有消息没有?”
“没有,很奇怪……我把在G市发现两颗夜明珠的事,通知了京城……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回话,鲍甫也不见有动静,他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夜明珠到手后,我想去京城把鲍甫接来……”
鲍甫在G市期间,楚辞有次陪他去游玩时,鲍甫曾将他与阿三父亲多年的交往,告诉过楚辞。鲍甫与杜静山情同手足,楚辞也知道阿三从心里敬重鲍甫,早已将鲍甫作为父亲看待。
“好,应该这样。鲍甫与你在一起,是最好的归属!”
阿三见楚辞陷入沉思,于是把目光移向别处,打量着店里为数不多地几位客人。在一个靠窗的角落,他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再一细看,他吃惊了。
“哥,你看你正前方左边角落那个窗子!”
楚辞按阿三说的方向望去,在他原来常坐的地方,看见蒙蒙胧胧的光线中,有一个他觉得眼熟的男子坐在那儿,由于灯光太暗,男子的脸部若隐若现,看得不十分真切。
“阿三,是谁?”
阿三显然认出那人是谁,他脸上的神情严峻了:“你再仔细看!”
楚辞连日劳累过度,加上大量看稿,有些眼花。他揉揉眼睛,仍然无济于事。上洗手间要经过那个角落,楚辞索性走上前去。快走到角落时,他看清楚了,坐在那儿的公然是黄谷!还有一个女郎,与他面对面坐着。女郎头向着落地的玻璃窗,楚辞没有看到她的面容。他没有惊动黄谷,径直走进洗手间。
楚辞在洗手间里快速地思索,黄谷在G市出现,一定是为夜明珠而来……要不要立即通知曹平?他想起在火车上那次相遇,黄谷并不认识他……先别惊动黄谷,了解到黄谷的行踪,再告诉曹平不迟。
楚辞打定主意,走出洗手间。他在快走到角落时,看清楚那个与黄谷在一起的女郎,竟然是孟桐!他感到血在往上涌,不由握紧了拳头。
“孟桐!”楚辞走到孟桐面前,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叫了一声。
孟桐循着叫声,扭头一看是楚辞,她也惊讶不己。
“楚……楚辞,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和这个流氓在这儿?”
黄谷一听来者出口伤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当他看见来者时,惊愕得久久合不上嘴,此人仿佛是他的化身,比死去的章京还要像自己。坐在远处的小七,看见这边有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慢慢向这边靠拢。
“你别动!”楚辞用手指着黄谷:“黄谷,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别碰她!”
黄谷见眼前的人叫出他的名字,知道来者不善,他反而冷静下来。
孟桐见楚辞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变成一张她完全不认识的脸,听他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她一下想起他与马兰在圣罗兰那一幕,如此寡情绝义的人使她的心绝望了:“我们早已分手了!”
黄谷听孟桐这么一说,明白了眼前的男子是谁,心里顿时有底气:“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黄顾。”
“黄谷,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黄谷掏出一张名片,礼貌地递给楚辞:“这位先生说话真有意思,我干吗要骗人?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应G市文物局侯局长的邀请,昨天才从香港飞来。”
楚辞看了一眼名片,香港怡和珠宝有限公司,总经理黄顾。
“黄谷,别玩改名换姓的文字游戏,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楚辞将名片扔向黄谷,不想用力过猛,名片嗖的一声,象刀片般飞出去,打在黄谷的眼睛上。
黄谷用手捂着眼睛,一滴滴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的右手已经伸向腰间,那儿有一把须臾不离身的芬兰匕首。
楚辞的突然出现,孟桐先是一惊;尔后他粗鲁地摔名片,划伤黄谷的眼睛,使孟桐诧意;再看楚辞因愤怒变得狰狞地脸,她觉得他象是变了个人似的,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楚辞。看着从黄谷手指缝中流出的血,她不由叫了一声:“楚辞,你太过分了!”
孟桐的叫声,惊醒了黄谷,他意识到这儿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他伸出的手,又悄悄缩了回去。
楚辞拉住孟桐的手,把她从卡座上拉了起来。
“孟桐,跟我走!你找别人,我不在乎,你找他,绝对不行!”
“你放开我!”孟桐叫着,无论她怎样用力,就是甩不开楚辞的手:“你弄痛我了……"孟桐忍不住疼痛,大声叫着:“黄谷!”
黄谷听见孟桐叫他,他松开捂住眼的手,一把揪住楚辞的胸襟,冷冷吐出一句话:“你听见没有,她叫你放手!”
楚辞抓住黄谷的手往外一扭,他的胳膊肘猛然击在黄谷的脸上,黄谷鼻子里、嘴里的血立即流了出来。
黄谷正要发作,他的心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不知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小七冲了过来,他的手已经向楚辞的咽喉锁去,看见黄谷制止他的眼色,手从半空中滑下来,抱住楚辞。
阿三赶过来拉住楚辞,他不明白,事情一瞬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辞松开了手,孟桐用力推开他,扶起跌坐在卡座上的黄谷。她用桌上的湿手巾,擦拭黄谷被血糊住的眼睛,不断从他鼻子、嘴里往外流的血……
楚辞在这一刹那间,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一幕:林子小心翼翼地拆开他手上的纱布,轻轻触摸他受伤的手,她抬起头,羞涩地对他一笑……
孟桐铁青着脸拾起风衣扶起黄谷,掺扶着他往外走。在经过楚辞身边时,她眼里闪烁出愤怒的光。
“我会记住你的……永远!”
楚辞刹那间楞在那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冲动得近乎疯狂,并且出手伤了黄谷。他怔怔地望着玻璃窗外,开始还看得见孟桐与黄谷相扶相掺的背影,雨越来越大,密集地雨点遮住了外面的一切……
黄谷把孟桐送回家,两人分别时,心里都有几许依依不舍之情。
孟桐走到门里,又回过头来看着黄谷:“你的伤……不要紧吧?”
“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孟桐往回走到黄谷身边:“要不要我陪你到医院看看?”
要是平时,黄谷求之不得。现在不行,他在走出咖啡馆时,从小七的眼神里,看出小七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他,他相信小七就在附近等他。
“太晚了!一点儿小伤不要紧,再说你这么晚还未回家,你父亲会担心的!”
“那好吧,我回去了!”
黄谷一直等孟桐关上院门,他才离开。
黄谷依依不舍地离开侯家,他觉得今天与孟桐之间这种感觉怪怪的,心里荡漾着一种令人响往地、神秘地、甜甜地滋味,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恋爱?黄谷长大成人到现在,没有谈过恋爱,他对女人的认识,是从妓院开始的。无论欧洲还是亚裔女郎,黄谷见多了,也玩多了。他从不与她们交流,自然也谈不上有情。最多,有的人会成为他一个时期的性伴侣。那些女人,未上床前,有的风骚、野性十足;有的典雅、含情脉脉,耍着花样,变着法子挑逗你;一完事,她们就赤裸裸地伸手要钱。黄谷习惯了,女人需要金钱交易。一句话,女人们和他,是金钱关系;他与女人,是性的需要。
然而,今天他与孟桐接触后,既没有金钱也没有性的需要,在他心里生出一种美好的感觉,原来人可以这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