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刚微微泛白。
盛家大门被捶得砰砰响!
“婆,婆,快开门!我来干活啦!”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喊话声。
明明是中年男人的声气,内容语气却很……稚气!
盛敬成赶紧翻身下床,胡乱把衣服一穿就去开门。
门还未大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便满脸堆笑的挤了进来。
“我婆呢?”男人朝昏暗的屋内四处打量。
“哎呀,小郭来啦。”
盛敬成热忱的问道:“你婆还没起床。你这么早到,得多早就出门啊?”
“我昨晚就没回去,就在你们上面那个山上对付了一晚上。”小郭嬉笑的说道。
盛敬成口中尽是关切。
“你咋又不回去?是又在哪家干活喝酒了吧?你老跑到野地里去过夜也不是个事啊……”
小郭在房内四处打转,左看看右看看,都顾不上回话。
他看够之后,嘴上“咳”了一声,脸上仍是收不住的笑意。
“在哪睡不是睡?我家那破板子还不如睡林子里的松针上,软和!”
盛敬成也是无奈,只得招呼他先坐下。
他哪坐得住,刚坐下不到一分钟,便起身去敲周岚的房门。
“婆,快起来,我来干活了,婆……”
周岚只好赶紧起床做饭。
栩栩被这大嗓门吵得实在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婆婆婆”的!
她倒要起来看看,这没句话“婆”不离口的人是何方神圣!
栩栩刚要踏出房门,就迎头撞上那颗正往她房内探头的大脑袋。
“婆,这……这是姨姨吧?”
好家伙!
这大嗓门!
这嘴快的!
栩栩终于明白人家为何背后称他“郭哈儿”了!
“呃?是,是。”周岚错愕的回道。
郭哈儿倒是自来熟,张口就问道:“姨姨,你起来啦?”
“呃,嗯。”栩栩慌乱应付。
郭哈儿兴致超高,“婆,姨姨叫什么名字啊?”
周岚还没来得及说,人家又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栩栩算是看明白了!
这人只管自己说话,压根不管别人是否回答,或回答的啥。
怎么看怎么神经!
自从见到她,屋内就只剩两个声音——
婆……姨姨
来回切换!
绝不带歇气的!
这人神经十分亢奋,栩栩竟有些害怕!
饭后,盛敬成便领着他去地头干活。
这人精神十足,体力十足。
可干起活来,是个绝不让自己吃亏的主。
逮着空就打嘴仗,偷起懒来是完全不受控制!
“妈,这人是不是不正常啊?栩栩悄声问道。
“嗯,是不太对劲。”
周岚提着桶去喂猪,边走道边说道:
“早年见他也不这样。几年前,听说他生了场病,就一夜之间的事,醒来就这么傻不愣登的了。”
一夜之间“大变活人”?
说傻也不傻,说不傻也不似正常人!
什么病这么邪乎?
“他生什么病了?他家人呢?”栩栩突然好奇起来。
“没人知道他得啥病了,可能遇邪了也说不定。”
周岚忙着喂猪,良久才又接着说道:
“先前他也是成了家的,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后,老婆也不跟他了。”
周岚突然变了语气,有些嫌弃。
“那女的也真是不像话,她竟跑去跟他大伯哥过上了。郭哈儿一天乐颠颠的,人事不知,还跟旁边的偏屋里住着。”
跟了弟弟,又跟哥?
三人一个屋檐下住着!
竟还相安无事!
简直奇闻!
下午,盛敬成很早便收工了。
郭哈儿回家少说也得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早点吃完饭,他好趁天还亮着赶回去。
这郭哈儿倒不着急,吃饭时闹腾个没完。
就像小孩子似的,非要吃人家碗里的!
一块腊肉,周岚已吃掉一半,他还非得要过去吃。
还吵着盛敬成要酒喝。
盛敬成不敢给!
他回去的道全是山路,逼窄的小道一侧尽是几十米高的悬崖。
他要路上出了事,谁担得起!
郭哈儿才不管!
他骂盛家不地道,干了活酒都不给喝一口。
嘴上说着,人已经轻车熟路跑到柜子里拿出酒喝上了。
盛敬成不好再阻拦,只得让他留宿了。
果然喝醉了!
非得去鸡窝旁边的草垛里睡。
草垛就在栩栩房间外的墙根下。
郭哈儿喝醉了更不消停,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的吵嚷。
一墙之隔,任何一点动静都能传进来,只是听不清在嘀咕啥。
有这么个人在墙外,栩栩心里打怵。
不正常的活人比那些跑出身体外的游魂竟可怕许多!
凌晨两三点左右,栩栩听见他爸熄灯的声音。
又过了好长时间。
她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墙外惊愕的叫喊声音惊醒!
声音不大,但急促闷响,像从喉咙处在嘶吼。
叫唤声一直持续!
似乎手脚在开始扑腾,耳边尽是草垛的嚓嚓声。
动静越来越大!
鸡窝里的鸡都开始不安分,发出低沉烦躁的咯咯声。
栩栩突然对郭哈儿的梦境好奇起来。
一个事不过脑,整日乐呵的人,梦里不该是吃喝玩乐么!
怎么叫嚷的这样惨?
栩栩取下手镯……
眼前是一片树林。
郭哈儿正站在林子边上,再往外一步就是悬崖!
栩栩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她认识!
以前她在猫抓梁干活,这个地儿刚好在它远远的斜对面。
她歇息时就老喜欢坐在最高处,远远的眺望那里。
她还记得,林子后方,有几间瓦房。
她当时就想会是什么人住在那?
地势那么高,位置那么隐蔽,单家独户的。
家里万一有个好歹,极难让人发现。
梦里的郭哈儿明显干净利索很多,也不似白日嬉皮笑脸的傻气模样。
“怎么?你们还想杀我?”
郭哈儿凄厉的笑道:“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杀了我你们的丑事就再没人知道!”
他停顿片刻,突然大吼一声!
“来吧!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推下去!你们要杀不死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林子暗处忽然走出两人。
“旭民,你听哥解释,我……哥今天是喝多了,才办了糊涂事。”
“你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杀你,我给你跪下,你原谅哥……”
话还未落,那两人突然朝郭哈儿猛地一推——
瞬间,郭哈儿站的位置便空空荡荡!
崖下回荡着郭哈儿从喉咙深处喷出的“呃……啊……”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