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抢冷猪肉
“呀,老师那里的礼物送了吗?”赵兴一边爬起来穿衣服,一边焦急的问。
程阿珠没有回答,陈伊伊咯的一声笑了:“啥事都等兴哥做主,黄花菜也凉了。”
啥?黄花菜都凉了,这词出自苏轼“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怎么只眨眼功夫,越南人也知道“黄花菜”的典故?
程阿珠马上以主母的身份接续:“眼看快正旦了,官人今天也把年礼准备一下……还有,明天要宴请学生。官人也要做好答问准备……我们今天还要‘冬腊风腌’,就不陪官人了。快快,官人快点起来,府尊那里还等着‘释菜先师’呢!”
赵兴赶紧披衣而起。
按规矩,今天的新袜子新鞋子,他只能穿程阿珠亲手做得。原本他还想说几句,譬如“以俺现在的身家,老婆你无需亲手做鞋袜了,咱有钱,街上去买,不成吗?”……
然而,冬至节里,穿老婆亲手做得鞋袜,终归是一种民族传统礼节,他感激的捏捏程阿珠的手,翻过来看看那双小手有没有被针线磨出茧子,而后放心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这一习俗,现代连日本人都不遵守了。日本妇女在这天,常送给丈夫巧克力,寓意:感谢丈夫赐给自己一年的甜蜜生活。它已经失去了那种“中华味”。当此时刻,赵兴能感受到老婆亲手做的鞋袜,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陈伊伊与廖小小没闲着,紧跟着阿珠给丈夫献上新鞋袜。伊伊边递上去,边恭敬地说:“老师那里我们也送了一份礼。当时官人不在家,我们就替你做主了,请官人恕罪。今年的年礼已经备下,相公回来点看一下,若无不当,该赶紧送往京城,免得误了时辰。”
“好的,不能误了时辰”,赵兴边答应着边穿起全套官服,整了整官帽,在衣服外头加披一件短裘,他提着程阿珠递上的食盒,老实地向府门外走去。
冬至日的“释菜先师”是祭典将文字传授给平民的孔圣人。因为有了孔圣人的广收门徒,知识才从贵族阶层向平民传播。在这一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在地方官的带领下,拜祭这位至圣先师。
夫子不是嫌贫爱富的人,祭奠他的东西无需昂贵武士,两碟小菜而已。一碟是芹菜,一碟是豆腐。豆腐寓意着“福”,是期望至圣先师在天国里能够永享安福。
芹菜的寓意则深了点。据说,古时候,芹菜刚传入中国,人们都认为芹菜有毒。有一位人勇敢的尝试了芹菜,觉得很美味,于是就向自己最尊敬的人献上一束芹菜,由此诞生了一个词叫“芹献”。意思是:一点小东西,自己觉得很好,但不知对方是否能够满意。
“释菜先师”的祭礼是芹菜与豆腐,由此也诞生了一个词,就是韦小宝的口头禅:阿弥陀佛,芹菜豆腐。
意思是说:自己很尊敬佛,将自己心目中最珍贵的东西献上,希望对方喜欢。
宋代文人”释菜先师“时,不能由仆人提着菜盒,为表示虔敬,身为读书人,必须亲手提着菜盒步行前往孔庙。宋代之后,这规矩乱了,一般的文人坐轿子去,菜由仆人提着,也是被允许的。
赵兴快走到孔庙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眼前人山人海,个个都做读书人打扮,这些书生们大冷着天还摇着一柄折扇,在这神圣的时刻,他们忘不了与人拉关系谈交情,上万人前后左右找熟人交流共同,一时之间,整个孔庙广场全是巨大的嗡嗡声。
按规矩,张用他们属于武官,没资格参加“释菜先师”。所以赵兴找了半天,找不见半个熟人。他想了想,一晃庞大的身躯硬朝里面挤去,被他挤开的文人恼怒的望着他的背影,见到张兴短裘下露出的官服,再比较一下自己的小身板……那些人终究将谩骂咽回了肚里。
赵兴好不容易穿越了人群,来到孔庙大门,邓御夫正守在门边四处张望,见到赵兴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赶紧招呼:“签判,快去进去,学谕大人催过几次了。”
赵兴回头望着广场上的人头,低声问:“这有多少人,天哪,黑压压一片。密州学子有多少?”
邓御夫低声回答:“按今年学宫典籍,大致有八万人……这孔庙门外还都是些没进学的村秀才,贡士才能入庙,待在第一进院落,他们大约有六千余人;进士在二进,大约有一千余人。有官身的在大殿,不过五百余人。”
天哪,八万人。密州一个地方就有八万名大学生。难怪后来不允许祭孔了,这可是八万人的“群体性事件”……然而,奇怪的是,在宋代,这么多人聚集,现场竟然没有一名衙役。
赵兴闷头跟着邓御夫一路往庙里走……嗯嗯,原本邓御夫也没资格进入大殿,但托赵兴的福,他现在也是“官人”了,所以便“登堂入室”。最近这厮也发了,身上披着件珍贵的白虎皮,脚下穿的靴子也升级换代,换上纯正的鹿皮,用一种黑色染料染的锃光发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句话:我很有钱。
此际,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大雪里,人的视线变的只有十数米。大殿里因此有点昏暗。密州学谕正板着脸坐在首席,阴阴的看着赵兴进来。王子韶与索问道陪着笑脸坐在其下首,一见赵兴进来,连忙热情的招呼。
学谕的品级比赵兴还低,但今天,他是场中老大,连知州都要听他的摆布。赵兴来晚了,那两人热情打招呼就是不想让学谕在孔圣人大殿训斥赵兴。
赵兴啥人,那学谕板着脸才说了一句“赵离人,你今日……”,赵兴已经窜到对方跟前,热情的握住对方的双手连连摇晃,嘴里还喊:“学谕大人,辛苦了,我代表密州学子、代表密州庶民,代表密州团练,感谢学谕大人一年辛苦,教书育人……”
其实,他说的那些都是废话,手中的东西才是现实,在赵兴握上学谕的手时,学谕感觉手中一凉,左手、右手均给被塞进了一件东西。
左手的东西冰凉,学谕腾出食指,食指一摸,知道那是一方光润圆滑的密石砚;右手的东西则成八棱柱形,木质坚硬。
这比十个代表更有用——学谕立马脸上化了冻,他满意的点点头。
自密州石发现以来,密州团练牢牢的把持着石材的制作,做好的成品大都作为贡物上交给皇宫。仅从王子韶那里流传出来的几方砚台看,其构思可算是奇思妙想,雕工简直是鬼斧神工。每一方那都是艺术品,里面透着浓厚的文化味,现如今,身为密州人家里没有一方密州砚,彼此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这位学谕早想跟赵兴凑凑近乎,也弄几方砚台回家赏鉴,以显示自己“密州文化第一”的资格,但赵兴几乎整日不在家,让他无从下手……终于,今日能了结心愿,想起来他可是俩把泪呀。
至于他右手被塞入的那个八棱柱体,也不简单。传说它是赵兴特地替苏东坡制作的。苏轼这厮喜欢漫步乡间,在黄州时,经常寄情于山水,为了方便老师在野外写诗画画,赵兴便召集能工巧匠制作了这个野外写生笔,命名为“八卦笔”。
八卦笔很八卦,这个八棱柱体,裂开八棱盒,每一个柱面都是一个小匣,匣内挂着长长短短的八支笔。八瓣合起来,则成为通体没有缝隙的八棱木柱。
这种八卦笔选用高档的越南红木、或者非洲黑檀制作的,比较罕见的则用绿檀木。据说这种木头坚逾钢铁,危急时刻可以当武器抵挡刀剑砍击。因为它制作的精巧,现在成为北宋高层次文人赏玩的必需品。目前成为文人身份的象征。没有这玩意,说明你的诗歌不行,无人赏识。
学谕只听说过少数几个诗名卓着的大文人拥有这个东西,所以,当学谕得到密石砚并不觉得喜出望外,但摸索袖中发现获得一套八卦笔,喜出望外。想到此后也可以拿着这套笔向人炫耀,他的脸上如沐春风,紧着说:“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离人贤弟,站我身边来,我们一同拜祭。”
论理,站在学谕身边的应该是王子韶,可王子韶早知道赵兴的手段,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这厮定是又抡起了糖衣炮弹,打倒了学谕……罢了,原谅这厮,嗯,只是不知这厮又拿什么东西诱动学谕。回头得问问,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索问道也有类似想法,他警惕的盯着学谕,只见学谕大人借赵兴的身材掩饰,一个转身,袖子在腰边一拂,两只手露出了袖外,接过了别人递上的食盒。
大殿内的官员们纷乱一阵,自发地按品级大小依次排班站定,现任知州王子韶终究还是与学谕并肩而站,他俩身后,第二排站的则是退职官员,他们依据封号、品位,从右往左按序排列。第三排才轮到现职官员。现职官身后,则是有进士身份,领了个闲官的读书人的位子。
学谕领先念诵祭文……赵兴听不懂这种“骈四俪六,锦心绣口,宫沉羽振,笙簧触手”的句子,他站在第三排,跟着大家嘴唇蠕动,仔细听,嗓中却没不发出半丝声音。
祭文念诵完了,主持祭礼的人献上祭礼,分别是一个猪头,一束新麦,一个羊头……底下的学生们则纷纷从食盒里拿出自己带来的芹菜、豆腐,传递给主祭官——祭酒。祭酒将学生们的菜一个个摆上祭桌。这时,二进外的进士也纷纷取出自己的菜肴,但他们的菜没资格传进大殿,只能摆在地上。
除了这些外,知州大人还必须代表州衙的官吏献上几盘四时水果,九瓮酒,几只猪头,几只猪蹄……在知州献酒的时候,赵兴乖乖地夹在学生队伍,按次上香。
祭奠直进行到中午,正午时分,祭典结束。祭酒亲手持刀,在献祭的猪头上面割下了三块肉,这三块肉就是“禁脔”,只有知州大人、学谕大人与祭酒大人三人有资格品尝。祭礼期间,这三块肉别人不能触碰,要等到第二天祭礼完毕,由庙人送到那三家门上,三家才能尽情品尝——传说这肉能令人长智慧,还能帮助人中举,所以三家多用来赏赐得意门徒。
祭礼进行到这儿,待在孔庙一进二进的人开始涌进大殿,赵兴这伙人向殿外退去,涌进殿里的人直奔祭桌上的猪头,很多人已经挽起了袖子赤膊上阵,还有人手里捏着雪亮的小刀——他们现在表演的是“抢冷猪肉”。
传说,祭台上献祭的那个猪头沾染了圣人的慧气,能吃上一块这样的肉,隔年准能金榜高中……由于祭奠实在冬至进行,祭台上摆了半天的猪肉常被冻得又冷又硬又肥腻,所以被称为“冷猪肉”。
进士们是没份参与冷猪肉的抢夺,他们已经是进士了,所以只能站在大殿外,眼瞧着那些一进二进的村秀才、贡士,争夺那份渴望。
贡士们抢夺完了,也退场了,轮到那八万人涌进殿中,他们将分食献祭的芹菜豆腐。
这些人都是斯文人,在孔庙外头又冷又饿的站到了中午,虽然是盘冻得跟石头一样的芹菜与豆腐,还有猪蹄——寓意“生花妙手”……他们也吃得很开心。因为有学谕在现场,八万文化人很有秩序的依次上前,每人吃一小口,饮一杯府尊献上的美酒——如果这时他们敢越班抢夺,要被学谕除名的。
十年寒窗不容易,所以八万人虽然人头涌涌,但他们进入孔庙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整个庙里只剩下一片咀嚼声,外加大殿外进士们的相互寒暄声。
进士们这时相互寒暄,谓之‘拜冬’。
整个大殿里人头此起彼伏,人人都在相互点头行礼。因为在场的都是读书人,都算是彼此的学兄、学弟、学长、前辈,相互拱手寒暄,混个脸熟,以便今后官场相互提携,认识不认识都彼此拱拱手,结果你把头点过来,我把头点过去,满大庙全是摇晃脑袋。
到午饭过后,约莫是下午上班时间,学生们自发的聚集在老师身边,开始“拜烧字纸”。
古代文人爱惜字纸,不许乱用有字的纸擦东西。在民间、尤其在士子文人阶层非常看重这点,他们认为爱惜字纸是对圣人所授文化的尊重,如果乱用有字的纸揩抹脏东西,那就是对先师的亵渎与不恭。所以他们把写过字的字都不丢,每年等到这时候讲起带入孔庙,在祭孔时一齐烧掉,烧字纸时也要师生一齐跪拜,这叫“授业有知”。
烧完纸,同学相互约好与次日去老师家拜访,这就是“隆师礼”……
赵兴忘了:冬至日,朝廷官员又放假了,还是个宋代四大小长假之一,前后放三天。原本赵兴因为今天放假,想睡个懒觉,结果,这一天比上班还累。
王子韶身边也围了几个自称是学生的人,他们谦逊地向老师致谢——邓御夫也该在那行列中,但他却立在赵兴身边。王子韶似乎没邀请学生去家里的意思,见赵兴还在那里冲人乱拱手乱点头,他眼珠一转,招手唤过赵兴,亲切的说:“离人,我看你的学生都没来,索性明天去你府上,一块,也请我的学生吧。”
这什么道理?
赵兴还没来得及反驳,王子韶的学生已经一片叫好声……啊,他还能拒绝么?
赵兴,密州人谁不知道,大财主一位,而且是会给别人带来财富的大财主,刚才那么多人上前与他拉关系,就是想在团练走私活动中凑上一股。可惜赵兴从不给陌生人机会,而王子韶的学生都是趋炎附势的人,现在能够贴上赵兴这位大金主,见识一下传说中那奢华至极的碧霞阁寓所,能让赵兴拒绝吗?
王子韶这么一做,就从弟子拜师的“隆师礼”,转为拥炉会饮的“扶阳礼”,虽然这两者都是冬至节的宴请礼节,但性质变了……
师生们约好了宴客时间后,王子韶开始带着现任官员向门庙外走去,至此,现任官员参与的祭孔活动结束,剩下的就是那群秀才继续瓜分芹菜、豆腐、水果、美酒。
赵兴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发现张用正坐在他家门口的石兽上,闷闷的望着天空。看情形他已经坐了很久,身上的黑色皮裘落了一层厚厚雪花,见赵兴走近,他愣愣的点点头,随口问:“祭孔完了?今日天色黑的早,眼瞧着就快天黑了。”
宋代门口立什么石兽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石虎、石羊是立在帝王墓前的。而虎是尊严与高贵的标志。羊个性柔顺,形态淑美。我们祖先造字的时候,有‘羊面从美‘之说。所以自汉晋以来帝陵之前常置石虎、石羊为祛邪之物。
此外,宋代门前立仗马与控马官石雕,则表示将门世家;武将门前还立角端石雕——狮形有翼,头有双角者一般称为“天禄”;单角称为麒麟;无角者为辟邪,立于一品文武官员门前。
政事堂官员可在门前再加一对瑞禽。而石象与驯象人则寓意“象生百态,沧桑何在?”,常立于宗室子弟门前……嗯,如果你在宋代看到谁家门前有没翅膀的石狮子,可以肯定:他是穿越人士,而且是明代永乐年以后穿越来的,因为石狮是明代以后的产品。
赵兴就欺负古人,他将门口的“上马石”雕成礼仪规定中不存在的物种,比如第一排左面第一只为鸵鸟,右面第一只是温顺的狸猫;第二排则左蟾蜍、右孔雀……无形中避开了品级规定。
这几只石兽高高低低,张用正跨坐在那只仰头撒娇,一脸媚态的狸猫身上。
赵兴憋住笑,问:“怎么不进去,坐着干嘛。”
张用摇摇头:“我浑家在里头,你这主人不在,我浑家不让我随意来你家串门,尤其不许我来你家洗澡。”
赵兴乐了,原来这又是一位宋代怕老婆的“陈季常”。
嗯,人在宋代,似乎不合适把怕老婆的男人叫做“陈季常”,因为宋代怕老婆的人太多,比如李清照他爹。
“走”,赵兴招呼张用:“你不冷吗。”
张用抖了抖身上的皮裘:“熊皮呀,很暖和。”
虎熊这样的皮,似乎武将都喜欢。但这类皮裘比较厚重,穿起来沉重。赵兴喜欢轻软的狐裘、貂裘。他没理会张用的炫耀,边向府里走边嘲讽:“原来你这厮坐在我家的石兽身上,是在炫耀你这身熊皮……女人都在忙,我俩现去那里舒服一下,这大冷的天,泡个热水澡如何?”
张用连忙摆手:“我听说了,你的浴堂里有倭女贴身搓背,可温柔、可舒服了——我可不敢。我浑家就是听说了这事,坚决不许我登你门。”
“那就去浴室楼上——栖霞阁听音乐,喝酒……冬至日,我记得要吃啥?”
“饺子、馄饨!”
饺子据说是三国时代张仲景发明的,他在冬至日做了一碗“去寒娇耳汤”,里面的面食包馅,形似耳朵,便被叫做“娇耳”,传久生变,又有了“饺子”、“扁食”、“水饺子”、“水点心”等地方性名称。
冬至日是阳气初生的日子,吃“饺子”意味着“一阳出生”;吃“馄饨”是庆贺“混沌初开”。
到了后院,赵兴发现满院变成了妇女大集会,厚厚的大雪中,那些妇女每人跪坐在一张竹席上,正在热火朝天的——腌咸菜。赵兴这才想起来程阿珠临走时说的:冬腊风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腌咸菜?”赵兴惊愕的问。他这才看清,张用的浑家徐氏也在其中。
“是晚了点,可是小雪的时候相公不在,所以我等准备好了腌菜,拖到冬至才弄出来”,廖小小咯咯笑着说。
“大冷着天,赶快进来,别冻坏了身子”,赵兴话说一半,看到几个倭女也在其中,他猛然感觉到这个场面有点熟悉,记忆里好像见过。
是了,是在电视里见到的。每年小雪的时候,韩国人都穿着这样的唐装,几万个人汇集在大广场上,场面壮观的摆开腌菜台,制作越冬的腌菜。原来这就叫:“冬腊风腌,蓄以御冬”。
原来,这不是韩国人的传统,原来它是一种中国礼俗,是宋人的传统。
除了腌大菜、腌萝卜、腌咸肉、腌咸鱼外,现场的人还在“风”,场边立着很多木架,上面挂满了风制好了的蔬菜,还有风鸡、风肉等,这就是“风腊”。现在各种制作已经进入了尾声。
赵兴看到几名倭女,想到倭女从不怕冻,她们在数九寒天只穿一个丝袜,敢上街扫雪,还从不得风湿病,这才想起。也许宋人的体质跟韩国人、日本人一样,自有抵抗风湿的体质……在看到妇女们已经干到了尾声,他索性不再劝解。
妇女们都在干活,碧霞阁上无人伺候,赵兴只好自己动手,他除去了大衣,跟张用盘腿坐在热烘烘的地板上,旁边点着一座酒精炉烧着热茶烫着美酒,吃着鲜鱼块,果脯,闲聊着今后的年景。不一会,楼下传来妇女的欢声笑语,她们开始洗浴了。
宋代的洗浴风格类似现代日本,据说现在荷兰一地还有男女同浴的风俗。所以在楼下洗浴的妇女一点不避讳,她们大声笑着,催促仆人们将火烧的再旺点。不一会,喀丝丽穿着一身轻装,走上楼来,她出生于热带,没有宋人那么耐寒,所以程阿珠没有勉强她去参与腌咸菜。喀丝丽不耐寒,到了冬天最喜欢蜷缩在被窝里,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程阿珠想起赵兴无人伺候,所以才通知了她。
一上楼来,喀丝丽迈着舞蹈般的步伐,脚铃叮当的走到赵兴身边,紧蹭着赵兴坐下,斟了几杯酒,她用胡语询问赵兴:“主人,姐妹们都去了南方,为什么不让我去?主人,我如果哪里不好,请您惩罚我,但不要这样。”
赵兴笑了笑,敲打着她那不规矩乱摸的手,笑着说:“你想去,我明天就送你走。”
喀丝丽身子扭了扭,马上回答:“主人,奴婢不在意走不走,但我想知道,让姐妹们去南方是惩罚还是奖励?如果是奖励,我也要,否则,我宁愿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