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四人早就累了,只想赶紧找个像样的客栈投宿。起初他们以为即将抵达的不过是一个偏远的镇子,人不会太多,客栈自然也好找。
还在城外那条大路上的时候,他们渐渐发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条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当得知再往前还有一个县城的时候,他们便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些人当中的绝大部分应是往那里去的,毕竟县城比镇子大是常识,所以他们依然不担心住的问题。
直至望见通往城门的岔路口,他们才发现,这条官道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奔着这座小镇来的,而这座小镇比他们想象的大多了。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隐隐预感到在住宿这件事情上,可能没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容易。
果然,进城以后,不仅食肆和酒馆家家爆满,以致于他们走了很远,又等了好一阵儿才吃上晚饭。
客栈就更不好找了,要么全部客满,要么只剩一间,根本就不够他们四个住的。
到后来,他们彻底放弃了想找一家像样的客栈的念头,上不上房的也无所谓了,只要有两间空房就行,好歹让他们男女分开,对付一晚,明日便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愿望,实现起来却是那么地难。
就在她们感到绝望的时候,这家开在一众酒馆当中的不起眼的客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别家都是门庭若市,只有它在这热闹的街市上显得冷冷清清。
本来丫鬟是坚决不同意小姐在这种不上档次的客栈休息的,认为同她那小姐的身份不相匹配不说,还有可能在这里碰上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
但小姐自己执意要进来试试,觉得或许这里的机会比别处要大些。果不其然,这家还有三间客房空着,虽说都是下房,却已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了。
何况小姐本人也并不怎么在意,便打算住下。
然而丫鬟这次却执意不允,在她看来,让小姐投宿在这样一家又脏又破的客栈里已是十分委屈了,住的居然还是临街的下房,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看不下去,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把她的皮扒了不可。
不过她也清楚,再换一家是不可能了,既然无论如何得住下,她便竭力向老板争取一间上房,而且她觉得老板一定有办法。
没想到的是,争执了这么长时间,一点进展也没有,她的火气也大了起来。
此刻在丫鬟眼里,凡是支持老板,站在他那一边的,都是敌人,何况沈浚和陆修武还是来跟他们争那剩下的两间客房的对手。
本来她就因为老板毫无人情味地拒绝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心想正好拿这个倒霉的家伙出出气,没成想反被其狠狠地无视了一把,顿时感到气愤已极。
陆修武再次被警告声惊醒,在小姐的目光审视下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随即羞红了脸。
他赶紧将视线移开,不料恰好同那蛮横的丫鬟对上,于是更加心虚起来,心知这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万一被缠住,只会令自己难堪。
陆修武又将视线投向别处,心想只要不招看她,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她自己就该干嘛干嘛去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到那双愤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发起烧来。
那位小姐神色平静地看着陆修武,对发生的一切早就加习以为常,完全不以为意。然而就在转向沈浚的一瞬间,她却蓦地愣了一下,视线在沈浚的脸上停了几秒,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随即又把头转了回去。
只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就足以使沈浚和陆修武终生难忘。那是一张约莫十八九岁的精致的脸孔,圆润的面庞上一双眸子若桃花盛开般含着淡淡的笑意,其上的眉毛清秀纤细,挺直的鼻子的尖端微微向上翘着,显得可爱极了,殷红而饱满的樱唇轻启,简直美得令人窒息,即便不笑,也给人一种亲切友善的感觉。
丫鬟最后瞥了两人一眼,也跟着把头扭了回去。也许是看清了形势,觉得继续争执下去非但不会有他们想要的结果,反而会对他们不利,所以她突然换了一副干脆利落的口气道:“老板,剩下的三间下房我们都要了,另外,只要能匀出一间上房,我们愿意出正常十倍的价钱!”
丫鬟故意把声音开大,显然是想让沈浚他俩听到,意在告诉他们,仅剩的三间客房已经有主,这里没他们什么事了,聪明的话赶快往别家去,或许还有希望,晚了就只能睡大街了。
沈浚从她的声调变化中听出了言外之意,但他并未挪动一下,因为他并不觉得一切都已结束,反而恰恰是丫鬟的话使他预感到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听到丫鬟又开始跟老板老生常谈地商量起来,陆修武又禁不住将视线投到那位小姐身上,明明对丫鬟的话听得十分真切,却一时蒙了心,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其实即使他懂得了丫鬟的意思,他的眼睛也注定无法从那位美丽脱俗的小姐身上移开。
“这不是钱的事,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诚信,这住店尤其讲究先来后到。人家是先来的,而且都已经住进去了,你让我怎么开口?这要是传出去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店老板口气坚决地拒绝道,“不如诸位去别家再看看吧,兴许你们没去过的那些还有上房呢!”
起初,店老板还因自家客栈来了这么四位看上去非常有钱的客人而得意非凡,毕竟像他这样的小店儿,难得有贵客光临,以后跟街坊邻居唠起来也觉得脸上有光,不至总是被人家瞧不起。
所以尽管他无法给他们弄到一间上房,但还是试图留住他们。
可经过方才的一番争执,他觉得这四人太难缠,甚至还有点蛮不讲理,留下来恐会多事,闹得他不得安宁。
赚钱事小,惹上麻烦事大,何况有客人等着,剩下的那三间下房转眼便能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