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对面的斥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陆修武取刀的动作一度使他紧张地将手中的佩刀拔出了一半,没成想接下来的一幕令他禁不住哑然失笑。
只见眼前这个因发怒而炸毛的家伙竟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跛脚鸡,简直连八十岁的老头都不如。
于是他放心地将佩刀插回刀鞘,以一副嘲笑的口吻高声叫道:“区区鼠辈,竟敢对官爷拔刀,你知道你该当何罪吗?”
还没等陆修武做出回应,这时河道下面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上面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人!”斥候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回答道。
河道里的人没再做声。
陆修武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稳住脚跟,又被斥候的嘲笑激怒,重又提刀准备冲过去与之拼命。
这时,沈浚的手伸了过来,拦住了他,并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是官差,先看看情况再说!”沈浚劝说道。
接着,他代替陆修武朝对面回答道:“大人,我们是过路的!”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快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斥候感觉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地瞅着沈浚,道。
沈浚不明真相,心知敢在这官道上拦路的,不是悍匪就是官兵,既然对方自称官爷,虽未穿官服,也不好说一定就是劫匪。
尽管他也对斥候的话感到气愤不已,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敢造次,而且他早就听出河道里还有不少人,显然都是斥候的同伙。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自然不一定会输,可是作为一个来自异世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尤其不可被这里的官府盯上,以免影响接下来他穿越回去的计划。
所以,他本着能忍则忍,能少惹麻烦便少惹麻烦的原则,心里憋着一股火道:“大人,我们是洛城的百姓,去前面的唐庄镇办点事儿。”
“胡说!敢骗老子,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对面的斥候突然暴怒,将手里的佩刀完全拔了出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劈了沈浚三人似的。
“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先前那人的声音再次从河道里传来,语气里带着点儿恼怒。
“有三个过路的,大人!”斥候暂时撇下沈浚他们,面向河道,毕恭毕敬地答道。
“让他们赶快离开,不得在这儿停留!”河道里的人口气威严的命令道。
“是,大人!”斥候毕恭毕敬地应道。
旋即转向沈浚三人,怒气冲冲地喝道:“还不快滚!”
自打跟了王爷以来,陆修武哪受过这等恶气?当今圣上的儿子,堂堂皇子都没跟他这么说过话。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碰上硬茬了。
陆修武气得浑身发抖,又欲提刀冲过去,这回非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斥候劈成两半不可,无奈他刚一用力便感到脚下虚浮,绵软,根本使不上力,能挪动步子就不错了。
沈浚此时也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劝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在没取到水之前,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的为妙!”
陆修武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浚,然后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只好无奈地忍下了这口恶气。
三人便在斥侯的眼皮子底下开拔,继续沿着道路缓慢行走。
那斥候放下心来,又坐到家路边草丛后面的一块石头上,自顾自地继续吃起先前揣进兜里的烤红薯来。
香味丝丝缕缕地飘到三人这边,钻进陆修文的鼻孔里,随即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牵动着他的肚子发出一连串的悲鸣,仿佛是在抗议这么晚了还不给它吃东西。
他太饿了,心里直发慌,烤红薯的味道简直使他魂为之迷,整个人登时来了精神,他感到此刻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陆修文情不自禁地咽起唾沫来,可是努力了好半天,嗓子里连一点儿下咽的感觉都没有,他甚至感觉不到嗓子的存在。
先前的炊饼碎屑仍粘在他的喉咙处,把本就干燥的口腔里仅有的一点水分也吸干了。
对他们以及他们的三匹马来说,填饱肚子还在其次,首要的是赶快下到河道里灌个饱,不然就算将大鱼大肉摆在他们面前,也难以下咽。
陆修文看着斥候津津有味地把黏在手上的最后一点儿红薯屑也舔了个干净,才悻悻地把视线转向下面的河道。
随着距离右手边的河道越来越近,河道里的景象也像拉开了帷幕般渐渐向他们展现出来。当他们几乎快要走到斥候的面前时,就在拐弯处的浅滩上,他们终于看到了沈浚口中所说的马匹,以及如其所料的十几个人。
他们全都待在河道里,有的在饮马,有的在洗脸,还有的正坐在岸边往水里丢石子儿。他们个个华衣锦服,身形健硕,跟上面的斥候穿得一模一样,一看便知个个有功夫在身,绝非泛泛之辈。
在众人当中,唯独有一个跟其他人明显不同,其服饰之华贵自不必说,颜色也极其鲜艳明丽,陆修武立即认了出来,那竟是一个嘴上没毛的老太监。
陆修武之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因为王爷接连两次被贬,前来宣读皇帝诏书的太监就是这身打扮。
其人精神矍铄,颇有威严和气派,然而肤色惨白,像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在脸上,嘴唇上也涂了殷红的胭脂,眉毛和头发却尽是白的,此时正端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闭目养神。
他旁边威风凛凛地站着两名身着黑色紧身绣花外衣,足蹬短靴,腰间配着鞘上刻有蟒形图案的长刀的护卫。
沈浚三人齐齐扭头瞅着河道里的景象,视线从陌生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完全被流动的河水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湍急的水流清澈透明,在浅滩下游的巨石间飞溅着白色的浪花,整条河流如水晶般通体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只这一看,三人的腭间便已不再那么口渴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