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三人回答,年轻人便试图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然而接连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一旁的陆修武刚想上去搀他一把,他就又颓然地坐了回去。
他皱着眉,目光呆滞地朝四下里打了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院子中央,面前不远是一扇熟悉的房门,此时正敞开着。
突然一道电光点亮了他的意识,他想起自己是在家中,又想起自己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才从后院翻进来的,之后看到了……。
年轻人随即“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他想起了晕倒之前在房中看到的那恐怖的一幕。
他又支起身子努力从地上站起来,这一回他成功了,因为陆修武、陆修文眼疾手快地一左一右扶了他一把。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年轻人定了定神,望向搀扶自己的两个人,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们是来……”陆修武见他终于能正常讲话了,便急急地解释起来。可话还没说完,年轻人的脸孔刹那间变得铁青,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焰,直直地瞪视着他们三个人,似是把他们当成了杀人凶手。
“是你们杀了母亲和妹妹?”他颤声道,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
说罢便挣脱两人的手掌,朝陆修武扑过去,欲以命相搏。兄弟俩见状急忙按住他,劝他不要激动,说他们不是坏人,而是按照约定前来取回早前委托护送的镖物的。
年轻人起初不信他们的话。
“门都闩着,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若不是凶手,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闯进这府里来?”年轻人心中怀疑道,在两人手中使劲挣扎着,过了一会儿,见挣不脱,加上体力不支,便安静地坐了下来,只是眼里仍闪烁着怒火。
沈浚看他不再反抗,便竭力安抚他说:“你别激动,先听我们说。”
接着,沈浚为自己和兄弟俩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用眼神示意陆修武做进一步的解释。
自从见识过沈浚的功夫以后,陆修武对沈浚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要是放在以前,他都懒得搭理他。
收到沈浚的暗示后,陆修武顿了一下,尝试厘清被这一路惊心动魄的危险遭遇搅乱了的思绪,然后故作平静地说道:“五日前,我们受命从洛城出发,到鸿远镖局取回早前委托的镖物。我们在你之前刚刚抵达这里……”
陆修武断断续续地总算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就在我们查看尸体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于是我们就悄悄地躲在门后观察,看到了你站在大门前,身上背了个包袱,……”陆修武补充道,瞥了瞥仍斜跨在年轻人肩上的圆鼓鼓的布包,似乎在说就是这个包袱。
也许是太在意这包袱里的东西了吧,年轻人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陆修武古怪的眼神,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包袱,并警惕地注意着陆修武的一举一动,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夺了去。
“和你一样,我们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应……”沈浚见年轻人仍对他们心存戒惧,于是替三人未经允许便闯入他的家中进行解释。
“最后,你也从围墙翻了进来,还大声喊着府里人的名字。看得出你对这里很熟悉,你是……”陆修武接口道,想尽快把话题引向他们最关心的事情上。
年轻人犹豫起来,似乎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毕竟他还不完全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为了彻底打消他的疑虑,沈浚又把之前他在屋子里晕倒而自己救了他的经过告诉了他。由于不想使事情变得更复杂,沈浚并未提及他受到寒气入侵的事,
“是我俩把你‘抱’出来的。”陆修武指着自己的兄弟,突然插话道,挤眉弄眼地跟周印廷套近乎,差一点儿说成“抬”,就像抬尸体一样。
年轻人记得之前自己的确是在屋子里,并且最后的记忆是跪在母亲和妹妹的尸体前,醒来后却发现已经坐在了院子里。
一切都清楚了,年轻人红肿着双眼,难以抑制悲痛的心情。这时他的体力已恢复不少,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的,我姓周,名印廷,是鸿远镖局掌柜周思危的长子。”年轻人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于是坦白道。
说完,便跌跌撞撞地朝对面敞开的房门走去。陆修武怕他重又陷入危险,刚想上前阻止,沈浚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了。”
周印廷进去之后,里面又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三人听了心里难受得一紧一紧的,差点儿忍不住跟着痛哭起来。他们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不敢上前打扰,毕竟此时死者为大,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沈浚还好,他并不怎么关心镖物的事,这异世对他而言只是暂时的寄身之所,或早或晚,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倒是陆修武、陆修文两兄弟急得不得了,临行前王爷的嘱咐音犹在耳,现在却耗在了无关的事情上。眼巴巴地看着周印廷在屋子里半天不出来,有时候他们真想上前劝他节哀,莫要伤心过度,可是一看到那些尸体,他们就害怕得心脏突突地直跳,迈也迈不动步了。
过了半晌,竭力忍住哭泣的周印廷,将母亲和妹妹的遗体抱到了床上,然后跪下来理了理女尸弄乱了的头发,整了整翻卷的衣襟和袖子。
做完这一切,他又开始将余下的尸体往屋外搬。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贵叔的遗体抱起来,艰难地一步一步往门口挪,由于伤心过度和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终于体力不支,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倒下时他还不忘用手护住贵叔的头。
沈浚眼疾手快,倏地掌心平伸,又一抖,一股无形的力道瞬间飞出,托了周印廷一下,给了他一道缓冲之力,使他轻轻地落到地面上,不致令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再遭重创,又恰到好处地不使他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