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这日,天还未大亮,无忧便被叫了起来。
丫鬟们分工明确,抹脸的,涂手的,编发的,包扎手的,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忙活起来。
她像个泥人,被捏来捏去,揉来揉去,足足在镜前坐了一个多时辰,坐得腰都酸了。
南荣氏精心准备的马车没用上,一大早,定王府派来的马车就等在了门外。
无忧这身出门赴宴的装束是老太君亲自挑选送来的,有东宫礼的提点在前,亦知无忧名声在外,必然有很多双眼睛等着看她。
这种宣国公府重回贵圈扬名的大好机会,老太君如何会错过。
昨夜便差使着南荣氏拿最好的珠宝最好的衣裙给她,南荣氏才与无忧吃了饭说了话,想着女儿以后要靠无忧带去赴宴,用心自不在话下。
一番精心拾掇,通身气派似神妃仙子,光彩夺目。
前来相送的南荣氏也连连夸赞,赞不绝口。
马车内坐着夏昕雅的一个大丫鬟知秋,是在山上便跟着伺候的,无忧对她很熟悉。
见到无忧来了,走出来扶她上车。
定王府和宣国公府只隔着两条街,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定王府门偏处等待。
“姑娘且等一会儿,郡主很快就出来了。”
无忧点点头,“我用不用去跟王爷请安?”
“郡主只说让您在马车里等会儿,应该不用吧。我们王爷平素不太愿意见客的。”
“好。”
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无忧想了想,靠着侧壁闭目养神。
没多久,车外传来了声音。
“十一娘子,郡主在车里,请您换车。”
她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郡主最依赖的玉姑姑,欣然起身,掀帘子出去。
玉姑姑忙伸手扶着无忧下了马车,其身后还跟着三个丫鬟,在无忧下车后,依次进了这辆马车。
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了一旁,无忧掀开帘子,就见夏昕雅窝在两个方正的大枕头中间,一脚架在垫着软垫的矮桌上。
“快来快来!”
无忧坐在她侧边,“你腿还没好吗?”
“其实没事了,就是父王忒小心担心我留下病根,我为了让他安心,才装个样子受这个罪。”
“小心些总没错的。”
“这可太小心了,只是皮肉伤弄得跟我腿要没了似的。
要不是我坚持,今日都不能让我出门,都要给我捂长毛了。”
夏昕雅上下扫着,满意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宣国公府总算对你上心了,对嘛,这才像是国公府嫡女嘛。
瞧瞧,这打扮起来多好看!我都要被你压下去了。”
“你这是闭着眼睛夸我,你这一身的金丝绣,大气金贵,美得不可方物。
再来三个我也压不了你一点儿。”
夏昕雅嘿嘿的笑着,
“看起来,额头是没痕了。这手是不是也有希望了?”
“还是有痕迹的,多扑了些粉,遮了起来。手就不给你看了,这么大一块黑褐色,我怕吓着你。
你帮我看看,要不要拿掉点东西,才女闺秀应该会穿得偏素雅吧。
总觉得我这有些过了。”
无忧没试过身上挂这么些东西,总觉得十分别扭不自在。
“不过不过,你可别高估了所谓才女的品性。
她们才不是真追求高洁素雅,是追求与众不同,能显着她们。
那身上有一丁点别人没发现的东西,都要明里暗里说炫耀出花来。
听说有的光是画脸,就要捣鼓三个时辰呢。且还有李悠然呢,这是她的舞台,还不定怎么威风呢,咱气势不能输。”
“好,听你的。”
“你把那个八棱盒拿给我,我起晚了,没吃饭呢。”
夏昕雅拿起了一块莲花饼餤,把盒子放在两人中间,撅着小嘴用下巴示意她自己拿。
无忧捏了一块核桃酥,吃了几口,忽然道:“定王爷是不是不喜欢你与我来往?”
夏昕雅闻言,差点咬到舌头,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们两家只隔着两条街,侧妃娘娘和我母亲还是姐妹,可平素连串门都没有。
李悠然气你,依你的性格,应该不止一次想来找我吧,没来,难道不是被拦住了?”
“那就不能是我有了新欢,忘了,想不起你了!”
“是这样吗?郡主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薄情之人吗?”
“嘿嘿,好啦好啦。”
夏昕雅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
“算了,我不瞒你了,也瞒不住。
不是你,是你家。具体的吧,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父王和你爷爷政见不和?
父王没明说,可我能感觉出来,他应该是不喜欢我去宣国公府。
之前你被虐待,我回了家还觉得好气,愤愤不平被父王听到,父王就说,那种家庭什么干不出来的。
所以,八成是不喜的,不过,你放心,父王对你没什么不满的。
你射箭,救了谢娘娘,他夸了你好几次呢。”
无忧点点头,“我没别的意思,是怕你也难做。定王爷能允许你派马车接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不至于,其实我父王本来就是深居浅出的人,也未必就一定有什么怨仇吧。
那半山居可远呢,要是没有你跟我路上做伴,我得多难受啊。国公府不会没给你准备马车吧?”
“没有,准备了准备了。”
“说起谢家这半山居,我还真挺好奇的,你知道吗,半山居的风水是清虚子那老东西亲自掌眼的。
据说特别养人,一石一景都是极好的。听说谢家谁的身体不好了,就来半山居修养,一准很快恢复。”
“有这么神吗?”
“反正都这么说的。
那老东西当日来长宁观时,你没发现他很年轻吗?我回来才知道他居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我之前还以为他年纪不大,原来比我爹都老上许多。”
“这么老了?”
“所以啊,谁能想到啊。都说泄露天机的活不久,他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无忧见她提起了,顺着问道:
“你知道他关在哪儿吗?”
“就在大理寺的大牢关着呢。你也想知道他什么下场是不是?
我也等着呢。不看他被千刀万剐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能探监吗?”
“啊?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要动手……”
夏昕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也只是嘴上说说,你别犯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