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你就留下,以后继续给银杏院传消息吧。
你们都听到了,孙护院是老太君的眼线,我管不了她。
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小心了,孙护院时刻等着告状呢。”
“是。”
“我……”
孙四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很多事可以做不可以戳破。
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眼线,别说银杏院不会承情,强行留下,日后的处境亦十分尴尬。
无忧处理好了房中事,看了眼有些恍惚的孟姨娘,轻声细语地说:“姨娘要是累了,回房用膳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孟姨娘点了点头,无忧揉了揉脖子,打起精神,向外走去。
落竹和鸣音忙跟上伺候,紧随其后。
虽然鞭子没抽到自己身上,丫鬟们都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惊骇不已。
此刻方真切体会到了十一娘的厉害。
有两个胆小的丫鬟怔怔地拍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鸣音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娘子要去哪儿?”
“三房。”
南荣氏住在梧桐院,芳菲园在银杏院的东边,梧桐院在银杏院的西边,从芳菲园走过去,稍微有些远。
无忧是强打起精神头,走得不快,离梧桐院还有些距离,忽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这是…”
鸣音回道:“应该是十二娘子在练琴。”
她点了点头,听着乐音继续走。
那琴声多变,时而热烈如火,似不屈的呐喊,时而激情澎湃,透着刺破云霄的野心壮志,时而轻快,充满生机……
所有的悲伤烦恼都被这雀跃的节奏带走了,听得无忧一扫疲倦,浑身充满力量,步伐都轻快了些。
快到院门,琴声戛然而止,就听到南荣氏的嗓音,“怎么又弹这一首了,你要去打仗啊!
这么好的月色,换一首婉约的。应景应景,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眼力见啊。”
芷妍委屈地嗫嚅,“我不是看娘心情不好,想传递给娘一些力量吗?”
“我要你什么力量啊!
女儿家不需要力量,要雅,要仙,要收,要敛起来,内秀!
你看古往今来,都夸无骨之美,翩若惊鸿,轻盈柔美,哪有夸美人有力量的!
咱做不成那纵横四海的一员,你没长那个把儿,专注阳春白雪才是正道!懂不懂啊!”
“知道了。”
南荣氏边训女儿边指挥着丫鬟摆桌,今年蟹下来的早,又是吃蟹的尾端,大闸蟹比往年贵了六七成。
她为了女儿,有意讨好十一娘,采买的都是一品的好蟹。只是准备这些蟹,就用了平常十多日的膳食开支。
眼下人情做不了了,便关起门来享用。
因着芷妍在老太君房中说了蟹的事,特意嘱咐丫鬟挑八只大的给银杏院送去。
想着蟹肉寒凉,又让婆子烫了酒。见月色好,屋内略有些燥热,随即吩咐下人在院中掌灯摆桌。
这一通指挥,出来听清了芷妍的琴声,本就心烦意燥,气是不打一处来。
无忧在门外站了会,待南荣氏说完,才敲了门。
护院婆子一看是她,惊得手里的门栓都掉了。
无忧略感好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没有没有,是老奴没拿稳,惊了娘子。”
“十一娘?娘,十一姐姐来了。”
芷妍本在树下,离院门近些,看见人,立刻放下琵琶。
南荣氏一愣,笑着往前迎客,“这可真是稀客了,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无忧第一次串门,略有紧张,浅浅挤出一个笑,“听说三婶准备了大闸蟹,我嘴馋,不请自来了。三婶应该会给我添双碗筷吧。”
“瞧你说的,三婶就是自己不吃也给你管够,快来快来,正摆桌呢。你三叔不在,正好咱们娘几个放开了吃。”
“远远走来听到了琴声,可是十二娘弹的?”
“你听到了?”
芷妍眼睛一亮,忽又想到她是不是也听到母亲的那些数落,还未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弹得真好听,我本来有些累的,就为了这口吃的才硬撑着,听到这琴声,走路都带风了。”
芷妍松了口气,极喜欢她的反馈,捏着帕子嘿嘿地笑着,“你喜欢听就好。”
“那是什么曲子?”
“秦王破阵乐,是我特……”
“你们姐妹别光说话,赶紧说说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十一娘的橙醋要放姜丝吗?”
“我都行,我没吃过大闸蟹,是解馋,也是特意来跟三婶学习吃法的。”
“哎哟,早知道你好这一口,三婶早给你准备了。”
南荣氏把调好的橙醋放在她面前,看见她左手触目惊心的黑褐色大疤痕,轻叹了口气。
“看见你这手三婶就难受,这伤得也太重了,怎么不包着了?是药不够了还是…”
“御医说结痂硬了就可以不用包了,我看愈合的还不错,就不包了。”
“行吧,那你可得仔细着,别磕着碰着了。”
“知道的。”
南荣氏平日吃蟹,也没那么多讲究,见她专程来学,赶紧让婆子去取蟹八件。
她屋内有两套金制的蟹八件,是她的陪嫁。取了一套给无忧用,再让婆子给自己和芷妍拿银制的。
无忧见状,站了起来,“这不好吧,我粗手粗脚的,万一弄坏了多不好。我用铜的就行,金制的还是三婶留着用吧。”
“三婶也不瞒你,这玩意儿还是你三婶的陪嫁,这么多年就没用过几回。配你这个贵客,正正好。”
“那无忧真是受宠若惊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不怕你笑话,咱平时吃蟹,哪有耐心用这些家伙什,不是为了教你,当真没这个耐性的。”
“多谢三婶。”
“应该的。你能去菊花会,也是给家里争脸,有了经验以后多提点提携你妹妹,姐妹互相帮衬,日后都许个好人家。三婶也就放心了。”
芷妍有些尴尬,眼波一横,嘟着嘴巴撒娇,“娘,这才哪到哪儿,怎么又说到亲事了。你也不怕吓着十一姐姐呀。”
“我这是拿你姐姐当亲闺女看,才会说得这般直白。
十一娘,你是不知道,咱们家啊,看似门楣高,真摆上桌谈婚论嫁,还真的不吃香。
要不也不会因为一个贞信伯府,弄得家里不上不下了。
你们啊又不能像儿郎一样,能靠科举证明自己的本事,姑娘家啊,就只能通过这些宴啊席啊,才有机会让人看见,往高处走。
你们俩说大不大,可这一到了能说亲的这两年,那日子过得就可快了。
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挑挑选选,晚了,那真就两眼一抹黑了,慌得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