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扫着两人的眼色,淡淡道,“我不像你们喜欢变来变去,我第一日就说过了,想见我,就来我的院子。
两位慢聊,天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等回答便自行离去,田嬷嬷看到卢氏的眼色,赶忙跟上。
刚走出院子,就看见道上站着一个和她长相一样,高出了一头的小郎君,只皮肤比她更白嫩透亮。
这个天气居然套着一件披风,瞧着有些病态。
无忧微顿了一下,迈着步子继续走,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喊,“长姐。”
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斜了一眼,“有事?”
东宫守恩嗫嚅了半天,没说出来,她懒得等了,“等你想好了再说。”
田嬷嬷有些不忍,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几分,“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东宫守恩默默地望着无忧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嬷嬷先去照顾长姐吧。”
田嬷嬷将他的披风裹好,交给大丫鬟,才小跑回来追上无忧。
“他怎么了?”
“公子体弱,夫人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照顾她了。”
“体弱,为何在那儿?”
“想见姐姐吧。”
无忧呵呵冷笑,“我回来十多日了吧,从不想念。听到郡主下帖子了,一个一个就都想见我了,宣国公府的人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啊。如此门楣,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田嬷嬷默默垂下了头,府里上下在对待娘子的事上确实理亏的。
只是娘子总这般不留情面的诛心直言,落入旁人耳中,只会遭人一股脑儿挑她的是非。
不过田嬷嬷也不敢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谁家嫡女被这样对待,也不会没点脾气。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种时候,再伏低做小只会被欺负地更惨。何况她心知,十一娘子是有底气的。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管教嬷嬷结束了上一家的管教,按时登门了。就在她生日前的两日。
老太君唯恐她在定王府丢脸,看见刮魂四嬷来了,十分欢迎,不敢耽搁,当下就让嬷嬷开始教习。
管教嬷嬷们都是走后门来的,直接在秋阁上课反而不必绕路。
一看她这个住处和环境,这些见多识广的嬷嬷哪有不明白的,必然是长辈头疼厌弃的混不吝。
四位嬷嬷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不怒自威之脸,为了立威,纷纷板着脸,在这个不大的空间,更显压迫。
无忧静静地站在房中,任四人环绕着她走来走去,不慌乱也不挑衅。
她们也不吭声,她也就沉默地站着。
许久,刮魂四嬷开始上课。一下请四个嬷嬷,她们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谁想,事情的走向和四位的预期完全不同。
教了十来年了,她们从来没见过像无忧这样好性子的主子。
配合,完全配合,态度诚恳,眼神真挚。让往东往东,让往西往西,但就是没一样能做到。
四人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叹一声资质不行。
站站不行,坐坐不行,走走不好。
让坐板凳的三分一,这姑娘一坐一个滑下摔倒,一坐一个摔,摔到最后,嬷嬷先看不下去了,舍不得她继续,让她先休息。
一日的课结束,教养嬷嬷是这样回禀老太君,“姑娘是好的,人也听话,是老身见过最听话配合的,就是教化太晚了。
她也想学好,就是习惯养成,太难改,学不会。老太君别太急了,千万别逼她。”
“有一种孩子,不是不上进,是太想上进,只是不抗压,压力一大,就出错,越逼越出错。
咱们家姑娘就是这一类,得给她时间,对她有耐心,一点一点儿来。”
这话老太君会信吗?当然不信,那丫头是什么德行,有多离谱,没人比老太君清楚了。
可是四个见多识广的管教嬷嬷都这样回话,老太君憋屈不信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夜晚,无忧趴在床上闭目养神。田嬷嬷送饭的时候带了一瓶药膏,“夫人让老奴来给姐儿上药。”
无忧冷哼一声,眼都不睁,“她是没有手吗?”
卢氏偷偷来看过,看得又着急又难过,心疼地抹了眼泪,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甚至不曾露面。
懂事的孩子往往不会让人心疼,只会被忽略。当懂事的孩子都被心疼了,天晓得她到底把自己折磨到何种境地。
田嬷嬷酸涩地揉着眼,“夫人或许不忍心亲眼看着。”
无忧讽刺地勾了勾唇,“你确定她长了心吗?”
这些年,无忧历练出一种厉害的本事,心平气和地气人。
她总是可以让身边的人相信她真的努力了,态度无限诚恳,真的做不到。
比如,道长让她去做菜,她可以做出来卖相几乎完美的饭菜,一尝,猪都不吃。
夫子要她泡茶,她死活就是泡不出夫子要的温热。她可以一脸虔诚不厌其烦地一直重新泡,喝茶的都烦了,她仍一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