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扫了眼远处没有回头的背影,脸上一片凄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回去休息吧。”
“母亲,我不是……”
东宫秋本能想解释,一时不知如何说。卢氏耐着性子,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请期一过,日子过的会很快,好生准备吧。”
东宫秋扶着额头,乱了,全乱了。
她不过是一时上头说错了一句,怎么感觉局势瞬间全变了。她至今都没反应过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就听那个疯子嘚吧嘚吧地把她一通骂,明明说得难听又下作的那疯子,可是愣是没人去追究她的冒失没规矩,竟是一股脑针对自己来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能在老太君身边留那么久,她当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东宫秋拍了拍脸颊,往老太君的房中走去。
卢氏捏着帕子,走出很久,仍面色惨白。时间恍惚停在了无忧当众质问她的那一刻,闭上眼都是女孩讽刺,一生都没像方才那样没脸。
“她是不是恨极了我。”
田嬷嬷抿了抿唇,连她都看出来了,在卢氏没发话之前和卢氏发话之后的差别。
本来只是讥讽秋娘一个,卢氏发话后,那字字句句都是讥讽老太君和卢氏管教无方眼瞎了。本来秋娘最多被责备几句,卢氏一开口,秋娘彻底没回旋余地了。
见卢氏真真伤心,田嬷嬷凑近了些,“您别怪奴婢多嘴,秋娘嫁给贞信伯世子,最难堪的是十一娘子。秋娘自己又是个没分寸的,夫人属实不该公然偏私秋娘的。到底,十一娘子才是您嫡亲的孩子。”
卢氏叹了口气,“小秋如今是有些飘了。可这婚事毕竟已经定下了,我是看贞信伯世子应当是有出息的,我怕她太让小秋下不来台,日后添了仇……”
卢氏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一番苦心不被理解。
田嬷嬷也在心里默默叹气,直叹卢氏完全不懂自己的女儿。
“奴婢觉着,娘子行事自有主意,旁人的酸言酸语,她未必如何上心。可是您……娘子还是在意您的,正因为在意,才受不了您偏私别人。奴婢觉着,她要的是一个态度。”
“态度?”
田嬷嬷恨不能扯着她的耳朵喊,见她真的迷惑不解,轻声点破,“您是站在她那边的。”
回到银杏院的东宫秋压下百转千回的愤怒情绪,努力找回卖惨示弱的心态,瞧到老太君躺在廊下的躺椅上,直接上前跪在地上,未语泪先流。
“奶奶,我知道孙女今日让奶奶失望了。九娘承认,是藏了奸心,防着十一妹妹一些。可孙女也是为了宣国公府的脸面。难道要让贞信伯府看见一房姐妹为了个男人斗个不休吗?”
老太君见她仍执迷不悟,内心生了厌恶,斗了一辈子,看了一辈子,哪个女人没有点小心思?有心思有野心在她这儿从来不是问题,可以坏但不可以蠢。
“你现在还觉得十一娘会跟你争男人?”
“我……”东宫秋眼睛转了转,觑着老太君面色不善,没有立刻承认。
老太君懒得跟她废话,干脆透了底,“你可知是那媒婆在院外等了十一娘很久,可知十一娘听到媒婆的示好,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什么?”东宫秋惊呼。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何时真想明白了,再来陪老身喝茶吧。”
撵人的态度这般明显,东宫秋虽有一肚子的疑惑,也只能行礼离去。
东宫秋在银杏院门口跟无忧起了争执的事,当然瞒不过老太君。
听到无忧打了媒婆一巴掌,两人高低已然再分明不过。搞事情的还想倒打一耙,真把她当老糊涂一样欺骗了?
老太君看向院中院中生机盎然的银杏树,喃喃自语,“当初怜惜这丫头,担心十一娘搞破坏,让她住远些,是不是太草率了。”
燕嬷嬷抿了抿唇,扇风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活到这个岁数,余竟然看不懂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了。你说她到底在不在意这门亲事?”
燕嬷嬷眼睛转了转,“老奴觉得,她更在意卢氏的态度。”
老太君捏了捏眉心,“哪有孩子不亲母亲的,再离经叛道,心底里都是想着找娘亲的。十一娘的药,不必送了。”
“是。”燕嬷嬷想说那药送不送都一样,话到嘴边变了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忍心再给老太君添堵了。
“你亲自去管,九娘再如今日这般无端惹事,你们几个都要挨罚。”
“是。”燕嬷嬷知道了厉害,脆声应下。
东宫秋浑浑噩噩地走回房,换个人告诉她,那个疯子打了媒婆她肯定是不信的。可是老太君犯不着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