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书”看得多了,导致我当时的意识里,还隐隐地认为,天下间所有的父母,都代表着“正义”的一方。
犹疑间,接警员又重复了之前的问题:“围堵你俩的人,有武器吗?大概多少人?为什么围堵你俩?”
只一瞬间,我便决定要从法律的层面,陈述自己对警察的需要。“他们大概有四、五个人吧!虽然没有武器,但他们堵在门口,彻底地限制了我俩的人身自由!我需要您们赶来,救我俩出去!”
“我们已经查询到你的电话位置,确实是x立房地产公司。离你们最近的派出所也已经出警,你可以选择保持通话,或者挂机等待。”
从我吼出要自己“报警”的打算并付诸实践起,门外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在警察赶到并重新敲响那个门的间隙里,我甚至有种错觉,门外那些“坏人”们,很可能已经“跑”光了!
也就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吧,“英雄”抵达现场。“把门打开吧,我们是警察。”
开门后的画面,我熟。
双人执法、一老一少。
“是你报的警吗?”老警察问道。
“是。”我乖巧地回答道。
又瞟了一眼警察的身后。
与大舅办公室一门之隔的,是一条两米宽、五米长的走廊。
走廊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开灯。微弱的光亮,分别来自于尽头两侧的房间。
就是这小小的十平米的范围内,算上两个警察在内,竟然挤了足有六人之多。
事后我与婷婷聊起此事时,曾很认真地对她说过这样一段话:“你知道无间道吗?当我开门的刹那,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那狭小的空间里,齐刷刷‘射过’来的六双‘心思难辨’的眼神时,便坚定的认为,这条五米长的‘小路’,定那条传说中通往‘无间炼狱’的道路无疑了!”
我喜欢和婷婷在一起,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次我说话时,她都会听得很认真。
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表达得“细致”,她却很少能够听懂我的意思。
这也成了,后来我选择离开她的理由。
我说这番话时,婷婷想也没想,便摇着头回应道:“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只记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跟在你的身后。眼里,只有你的背影。”
还好有这两位警察挡在中间,将那“无间”与“自由”,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只是我还不能确定,当他俩知晓我与那些“围堵者”的“关系”后,到底会替谁做主呢?
得到我的回答后,老警察回过头去,对着站位离我最远的妈妈,说了句:“麻烦你带我们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吧。”
“跟我来吧。”
听着警察与妈妈之间的“流畅”问答,我感觉我似乎又做错了选择。
这么大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杵”在这里,怎么可能不与当地的派出所熟悉呢?
会客室里,妈妈一个人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继父立于她的身后。
我和婷婷,站在妈妈左手边的最远端;婷婷妈与一位看起来比她年轻些的妇女,站在妈妈右手边的门口处。
那两位“伸张正义”的警察,站在屋内最中心的位置。
从站位上来看,屋内的诸人,好似“三国鼎立”。
短暂的沉默中,我忽然意识到,房间内唯一享有坐着“特权”的妈妈,应该是众人中最紧张的那一个才对!
因为爸爸的死,她是场中与警察有过最深“交集”的人。
而“交集”最多的那一个,大概率是我的继父。每一个能够“全身而退”的“老江湖”背后,怎会没有一个“老公安”的坐镇呢?
从我真的报警起,直到警察真来了的现在,那个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叫嚣着,要“召唤”警察惩罚我的婷婷妈,却安静的好像一只,待在零下三十度气温里的“青蛙”。
应该是气温下降得太快,使“它”来不及反应。所以被“冰”封住的,只有她那不断聒噪的嘴。而那双没有“应时”闭上的眼睛,却依旧瞪得大大的,时不时地偷瞄着我的背后。
我知道,“藏”在那里的婷婷,一定是全程低着头的。
半个月的深入接触下来后,我感觉她已将现有的人生,完美地活成了一个“容器”。
原本那里装着的,应该是她口中一直引以为傲的爸爸。
当她的爸爸“抛弃妻女”之后,那里又装进了她的姐姐。
等她的姐姐也搬离了那里后,她的妈妈终于挤了进去。
装东西,就是“容器”的命。装什么,本来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她并不是真的“容器”,只是一个像“容器”的人而已。
“人”,才是她的原本“属性”。
所以,她是一个有“感觉”的“容器”。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在不同“感觉”的“对比”中,主动放弃了那个只会让她痛苦的妈妈,选择了可以带她“逃离”的我。
直到在这个“对峙”场合的“压迫”下,我才豁然发现,虽然她有“感觉”不假,但多年的“容器”生涯,使得她的“感觉”,始终都没能进化成“思想”。
谁在她的里面,谁就成了她的“思想”。
换句话说,她从来就没有过具备过,可以“主动选择”的能力。
谁能“占领”她,谁就可以拥有她。
今天我“打败”了她的妈妈,她就是我的。
明天别人“打败”了我,那她就也可以是“别人”的。
但在“别人”出现之前,我就是她的主宰。
因此,她才一路无话。
因为我的话,就是她的话。我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我的反应,就是她的反应……
想明白这些后,我忽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觉。
“难道,我真的一直在欺骗一个‘白痴’吗?”
“骗傻子”,他妈的可是一个很丧良心的行为啊!
心思虽多,当时不过刹那。
换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带”后,老警察再度开口问我道:“你为什么报警?这些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