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流淌在千百年追猎后侥幸存活的血脉里,它的苏醒从不取决于一个人的意志强大与否,那是动物求生的本能。
麻生成实能感受到鲜血淋湿衣物的不适,他并不害怕死亡,否则也不会在月影岛的那间琴房里赌黑门遥夜是否会按约定救他。
但是现在不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正在轻微的...战栗。
本该稳定的枪口被昏暗戏耍着游移,无限延伸的黑暗中不时有窸窸窣窣的碎响,右边?正前方?
不,是左边!
“嘭!”
扣动扳机,一道黑影消失在余光里,子弹没入什么的闷响肯定了他的判断,但这完全不够。
当一切真正静下来时,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是如此刺耳,麻生成实甚至隐约听到了岩壁外喧嚣的海浪声...
唰——
就在他略微失神的空隙,猩红的眼睛由远及近快速迫近,快到在视网膜上残留出一道血线!
麻生成实只来得及微微右移来躲避迎面而来的冲击,他下意识抬起左臂,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咬合力伴随着刺痛袭来,几乎要把他的骨头压碎。
好大的力气!
他背靠掩体拼尽全力反抗,竟然动弹不了半分!
只见满脸狰狞的虎仓正咬紧他的手臂,尖锐修长的犬齿深深嵌入,贪婪吮吸着甜美的汁液。虎仓大介的皮肤变得光滑而细腻,衰老的特征仍在,但皱纹和老年斑在粉白的脸上尽数退散。
“吸血鬼。”
三个字映入脑海,他确凿无疑地盯准毫无神志可言的虎仓,脸色一沉,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务之急是寻找脱身对策。麻生成实想,我左臂受损接近骨折,右侧肩膀也被洞穿,恐怕坚持不了几分钟,必须得赌一把。
下好判断,他强行运用右手支起步枪,以肩胛骨为支撑抵在虎仓的脑袋上。
嘭!吸血鬼的脑袋瞬间开花!
肩膀因后坐力传来钻心的痛楚,麻生成实抹开溅在脸上的血渍,刚想松一口气,便见他的肉块竟然开始自行生长修复!
‘这个怪物能够恢复,黑门先生前来支援恐怕也赢不了。也就是说,如今的最优解是……’
“虎仓大介变成吸血鬼了,实力强能复生!黑门先生你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撕心力竭的呼喊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就像被抽掉了脊骨,瘫软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虎仓以不自然的幅度张开牙口,蹒跚着一步步靠近。
越是看着他可怖的样子,麻生成实就越是焦急。
‘拜托了黑门先生,一定不要过来啊,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应对的程度了。’
眼看着那张血盆大口扑,麻生成实捏紧拳头,不得不承载骤■降临的黑■将他笼罩。
“多么幸运!”
黑■遥夜掐紧手中的东西,叹了口气:“历经四十年,我终于能亲见一只野生的吸血鬼,一只差点敲响丧钟的畜生。”
“真是一段孤独的时光,漫长,又空虚...”
他慢慢地抬起手臂,被捏紧喉管的吸血鬼双脚腾空,前后摆动,在无助的挣扎中踢掉了脚上的皮鞋。
青翠坍缩,不可窥见的黑雾自上而下模糊掉尘世的面容,只有一双深渊般洞黑的瞳眸在无情俯视着。
闭上双眼的世界并非一片纯黑,此时亦然,流光溢彩的轨迹在黑暗中爬行蠕动,混沌搅弄着漩涡,无数“色彩”在漆黑中显现。恐惧就在未知中。
“唔,呃...!”
恍惚间,虎仓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但很快就被钉在喉头的银刀打断。
“嘘。”
黑门遥夜背过左手,如魔术表演般,优雅地从阴影中掏出又一把银质匕首,举着手足无措的破布娃娃来到一座染血的十字架前:
“上帝遗弃、该隐之子,你一定不介意暂时消解我的乏腻。”
“你听到了吗?这场冷冽的暴风雪永远不会结束,直到每一片雪花都落在我们的身上,每一寸皮毛都被打湿,舌尖的每一根味蕾都浸满我的血液,让我们融为一体...”
“这里好冷啊...呵呵呵...”
......
“成实!快醒醒,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好像只昏迷了一瞬,麻生成实睁开没被血液黏住的眼睛,半晌才回过神:“黑门...那只怪物呢?”
黑门遥夜用他的衣服擦擦手里的血迹,温柔的眼睛里映满了焦急和担忧:“你没事就好!我用组织特制的生物溶解弹把它制服了,现在支援正在赶来中!”
视线上下扫过,麻生成实看他手脚健全没有哪处受伤,不由松了口气,转而试着活动自己的身躯:“你没事就好,这次的行动太危险了,幸好来的不是抓鸡都费力的吉尼斯。”
“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啊!”黑门遥夜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拿他没办法的露出苦笑,伸手压制他想要起身的趋势:“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保持清醒,我给你注射急救血清!”
翻找一番,一个固体胶棒大小的注射器映入眼帘,八厘米长、笔芯粗细的针尖闪着冰冷的寒光,握在黑门遥夜手中看起来狰狞恐怖:“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哦~”
麻生成实:!!!
背冒冷汗着咽下一口口水,他眼见针管逐渐逼近,瞬间感觉失去知觉的肩膀又有了力气,竟然硬生生半撑起身靠住了!
“那个,黑门先生,我觉得我还能撑一会...这么珍贵的血清就不用了...”
现在这种情况,总感觉我觉得被血清当场扎死的可能性更大!!
见他还有精神,黑门遥夜放下血清,安心地舒了口气,眉眼弯弯: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维也纳,病人忌医可不是好习惯哦,打不打针可不由你说了算~”
“欸?等等,等等黑门先生你至少把它对准心脏的位置...别把它举得那么高像是要捅死我一样啊!你给我助手!”
一阵破风声后,地下室内再次归于宁静。
黑门遥夜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想到这趟旅程收获满满,忍不住轻哼了起来:“小乌鸦~你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