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书擦身而过进了帐篷,门帘被阖上,符泠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许是她匆忙中眼花了,抑或时过境迁,老夫人记错了事。
符泠疑惑心想。
第二日是春狩的最后一天,皇帝设宴款待,萧承佑恢复得基本如常,皇帝便遣人请他参宴。
符泠落座后,意外地发现符欢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察觉到符泠的目光,符欢骄傲一笑,扬起挑衅的眼神。
符泠并不理会,默默打量着身旁的萧承佑。
他颀长的身姿掩在石青锦袍下,那枚赛马得来的玉瑗系在腰间,双眉如刀裁般英挺,浑然是清雅俊逸的模样。
周围不少世家贵女的视线纷纷聚在萧承佑身上,低声议论起来。
符泠的视线在萧承佑肩周萦绕,本是关心他伤情,可注视得久了,视线似乎能穿透衣衫,看见昨夜烛光下他半裸着上身的轮廓。
想起那肌肉下喷薄欲发的力量,一阵莫名的晕红顺着脸颊浮起,她忙垂下视线。
“怎么了?”萧承佑偏过头,一枚桃花酥静静落在她面前的瓷盘里。
符泠默默夹起盘中桃花酥,摇摇头:“没什么。”
萧承佑在身边,符欢并未太过嚣张,只是时不时恶狠狠瞪她一眼。
“那是你的嫡姐?”萧承佑亦察觉到符欢向她投来的敌意,想起曾在归宁时见过符欢,询问道,“我记得她还未出阁,如何能来?”
说起符欢,符泠心中便沉郁了几分,声音也恹恹的。
“她要嫁给御史大夫林清了。”她回答道。
萧承佑微愣,显然也知道林清如今在朝中的势力,有些诧异。
口中桃花酥的余韵让符泠念起归宁那日符欢嚣张的作为,顿时失了食欲,眉心微拧起来。
“无妨。”萧承佑的声音有几分认真,“有我在,她伤不到你。”
将军府这些年虽失势,可他在春狩中得了皇帝的信任,往后在京城中谋事会顺利许多。
再者林清与皇帝交往甚密,他早在林清府中安插了许多眼线,想了解符欢的一举一动、护住符泠和她母亲,也并非难事。
符泠不解其中内情,只当萧承佑是凭空宽慰,但心情也好了些许。
至少归宁那一日,萧承佑是真真切切护住了她。
“那妾身便先谢过夫君了。”符泠扬唇浅笑,眸光温澈,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还未来得及回应,忽然上座中,被众臣簇拥的皇帝站起了身,四周顿时一片肃静。
“皇上。”乔植站在皇帝身后,俯首与他耳语了几句,视线若有若无地从萧承佑身上滑过。
不过片刻,乔植站定在前,开始手中名册,宣读春狩中各项赛事中出众者。
丰厚的嘉赏抬上宴席周围,户部侍郎的面色又惨白了半分。
名册念到末尾,乔植眼底含了几分冷戾,沉吟片刻道:“皇上口谕,大将军世子救驾有功,赏金万两,赦封大理寺少卿——钦此。”
他尾调拖得有些长,声音久久回荡在寂静的人群之中。
皇帝遇刺一事并未大张旗鼓,众人虽知晓出事,却不知是萧承佑将皇帝救下。
萧承佑方回京城,竟这样快便得了圣上青眼,领受这样一个实权在握的四品官职,顿时令众臣和世家子弟们羡艳不已。
萧承佑似乎并不惊诧,迎着四周各怀心思的目光,规矩地领旨谢恩。
待皇帝起身离去,四面止不住的奉承声令符泠应接不暇,而那黄灿灿的赏金更是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喜讯来得太快,她心里有些不踏实,目光不由得追随着萧承佑的身影,而萧承佑也恰好偏过头,平静的视线向她投来,像是轻柔的安抚。
而符泠对面,符欢却死死咬着唇,气得脸色发青。
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场景,满心愤愤不平。
自小她在族中便受冷落,即便母亲宁夫人出身尊贵,可表姐妹也当她是个边缘人,她见识浅薄,无论如何努力都挤不进她们的话题。
再长大了些,表姐妹各个嫁入高门,她却因父亲是个无能的七品小官,婚事屡屡受阻。
嫉妒之心如野草般疯涨,以不可控之势将她的欲念拉入深渊。
符欢很早便下定决心,即便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她也决不会像母亲一样嫁与无能之辈。
那御史大夫林清上了年纪,多年奢靡无度的生活让他早衰发福,毫无男子的魅力,她设计怀孕倚身于林清,不过是不服气地争权夺利,企图压过其他姐妹一头。
符欢本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一次、扬眉吐气一回,可听着那道封官的圣旨,看着符泠和萧承佑对视的场面,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从她身体中劈落,剧烈的恨意几乎撕裂了她。
她万万不能接受,符泠这出身卑贱、自小随她摆弄的庶女,能有机会踩在她头上。
总有一天,她会让符泠知道自己的厉害。
萧承佑得了官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将军府。
符泠与他一道回来,刚下了马车,便看见陈语笑站在门口笑得灿烂。
沈晖无能,令她终日忧心,如今萧承佑得了四品官位,若是打点好关系,沈晖身为他庶弟,未必没有机会谋个职位傍身。
入了府,便看见下人们奔走设宴。
“我特意叮嘱厨房做了全宴,可还合殿下口味?”陈语笑一副殷勤之态,像是将他们从前的过节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老夫人听闻喜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夸赞道:“昭儿自小便聪慧机敏,如今你成家立业,老身这颗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萧承佑眸光微动,还是淡淡应下,几句话哄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晖儿也要加把劲,莫要整日寻花问柳,不思进取。”
有萧承佑的喜讯对比,老夫人愈不满沈晖庸懦无能,教训道。
沈晖从小便在将军府中备受瞩目,头一次众人目光都聚在萧承佑身上,心中本就憋屈不已。
再加上他方才几次想插嘴都被老夫人忽视,如今更是生着气故意不应,满腹怨怼地看着萧承佑,任凭陈语笑在一旁使劲碰他胳膊,也咬牙不做声。
老夫人脸色果然暗下来,斥责道:“没有半点你父亲的模样。”
“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些,”沈晖怨气冲天,猛地拍案而起。
“我若是世子,未必会不如他!”